第一百七十四章 默兒帶您回家
「呵,那個眼神是在警告您嗎?萬宗主。」夏武侯坐在萬九一的一側開口說道。
只是萬九一併沒有理睬他,以他高傲的性子除非是夏皇親自來才可能讓他說上兩句,畢竟他南玄宗坐鎮南州,而整個南州大夏皇朝也只是佔了三分之一。
夏武侯見萬九一一直注視了底下沒搭理他,他也不惱,只是呵呵笑了兩聲,只是目光有些冷。
「這是,玉清子?」
「嗯,我見過玉清子的模樣,這就是他,只是他下來做什麼?」
「作為十二,不是,現在應該是十一玄仙了,那不成南玄宗要對百里默動手了?」
「呵,宰了人家師傅,現在又要動他,換做我直接大殺四方了。」
「將一對師徒拆成這樣,南玄宗還真是造孽,對了,今日除了處決金軒子應該還有一事吧。」
「可不是,這不馬上就要開始了,對金軒子的第二個徒弟,也就是百里默的小師妹進行判決。」
「只不過啊,照這情形,南玄宗是不達到目的不會死心了,這個小師妹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真不知道他們圖啥,百里默就在這了,想要大夏禁盒直接對他出手就是了,還要對一個姑娘家出手,南玄宗還真是落寞了。」
看到金軒子的死後,底下不認同南玄宗做法的話便是多了起來,哪怕是維持秩序的南玄宗刑法堂弟子見這情形也是分外糾結,不知自己做的是對還是錯。
「師傅,為什麼!為什麼不再多等我一會!默兒,默兒來接您回家了啊!」
「是默兒的錯!都是默兒沒能提前來!如果默兒老老實實聽您的話,會不會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這是劫數,從一開始他就從金軒子的口中知道了,這是他的劫數,但同時金軒子沒告訴他的是,這同時也是他金軒子的劫數。
逃不掉,躲不掉。
百里默在地上匍匐著,一個手肘一個手肘地向前,他站不起來又或者說他不想起來,他咬著牙,臉上已經濕潤了一大片,但他還在哭泣著。
這個在外流浪十年的孩子終於回到了這裡,也再一次見到了他想見的人,可卻是以這種方式,以這種陰陽相隔的方式,他們連最後一句話都沒能說上,連最後一句告別百里默都沒能說出來。
「百里默!」一句喝聲敲打在了百里默的身上,不由得讓他一滯。
「百里默!站起來!」玉清子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百里默的跟前,看著地上爬動不斷哭泣的百里默直接再一次喝道。
「玉清子,師伯。」百里默微微抬起頭哽咽著說道。
「百里默!在你的師傅面前,站起來!你看你現在都是什麼樣子!」玉清子直接一甩袖,一股氣浪向百里默涌去。
百里默翻了幾個跟斗,狼狽不堪,腦袋昏沉的他躺在了山峰之上。
看著碧藍的天空悠悠然然,好美,和煦的微風,好輕,溫熱的陽光,好暖。
父親,以你為榮。
百里默的腦海中不斷回蕩著這一句,揮之不去,點點滴滴的畫面,斷斷續續的記憶,金軒子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在他的眼前浮現著。
金軒子還在,他還活著,在他的記憶里,永存!
百里默躺在地上抹了抹臉上的淚痕,儘管艱難,儘管心裡滿是自責,還有著淡淡的憤怒不斷累積,但是他還記得他還有事沒有做完,師傅做后的交代他還沒做完!
「師傅說,男子漢,當。。。堂堂正正!頂天立地!」
他好像又回到了從前的那個樣子,那個青澀的,依賴的,把師傅說這種話一直掛在口頭上的那個百里默,他奉行著金軒子的一切,從小被拋棄的他將金軒子視為了自己的一切。
因為他,他有了家,因為他,他有了家人。
今後,金軒子承擔的,想做而做不得的,他這個弟子!他這個孩子!
來做!
他的前方玉清子看著百里默一點一點地起身,很疼,他應該是很疼的,看著自己最重要的人死在自己的眼前而自己卻無能為力,換做一般人怕是早就崩潰了,更不要說那孩子還是個喜歡把一切攬自己身上的性子。
玉清子環視著周圍,震懾著周圍一些打著什麼主意的人,他除了是一位煉丹師更是揚名的玄仙,現在是百里默和金軒子的最後一面,他不會讓任何人去打擾他們。
他能做的很少很少,他只希望自己稍稍可以做到一個摯友能做到的事情。
百里默晃晃悠悠地走向金軒子,從玉清子的身邊擦肩而過,一步一步踏上刑台,刑台上金軒子一動不動,就只是笑著注視前方。
稀疏的白髮,乾枯的身材,灰色的眼神,還有一身沾上了黑血的囚衣,一處貫穿左肩琵琶骨的刑具。
還有那空空如也的右臂。
「師傅,默兒,來了。」百里默直視著金軒子的臉,他已經沒有勇氣再去看他的其他地方。
「別怕,默兒這次不會在離開您的身邊的。」
「這十年,默兒很開心,一點都不苦的,默兒過得很好,有好好吃飯,有好好睡覺,修鍊也沒有落下。」
「師傅,您老是擔心我什麼,卻怎麼也不為自己考慮考慮,你看,現在都瘦成這個樣子了。」
「為什麼?為什麼會瘦成這個樣子呢?」
百里默說著說著又是泣不成聲,他輕輕摸著金軒子的臉龐,粗糙僵硬,那麼硌手。
「師傅,您說的每一件事默兒都記得,蓮花那邊我會照顧好的,小師妹我也會把她帶回去,不會再讓她哭了。」
「以後的路我會和她們一起走下去,您不需要擔心我什麼,您說的會好好注視著我。」
「所以,請好好地看著,您的弟子,他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也是最後的最後了,師傅,默兒帶您回家。」
百里默用手輕輕合上了金軒子的眼,金軒子的身子輕輕顫了顫,那挺直的腰桿垮了下來,他靠在了百里默的背上。
一晃十幾年前,那個赤著腳丫滿地跑的孩子頑皮地爬上他師傅的背上,然後輕輕睡著,那是這個世上最溫暖可靠的『臂彎』。
百里默停止了哭泣,一步一步背著金軒子下了刑台,那張原本滿是淚痕的臉逐漸變得陰冷。
他做了告別,不管他是否願意麵對這個現實,不管他是否已經做好了離別的準備,那麼殘酷,那麼殘忍。
當悲傷漸漸壓去,當憤怒逐漸翻湧,當黑暗降臨,將一切的白染成墨色,那顆原本已經停止跳動的心逐漸感知到自身的存在。
當冷靜短暫消失,當血色填滿視線,當溫陽逝去,將一切的暖褪去溫度,那些原本已經不再溫熱的血逐漸高漲至沸騰的滾燙。
眼前所有的人都變成可有可無的存在,世間的意義一直不清不楚的消失。
痛苦,承載了太多淚水的痛苦,哪怕那些淚水早已冰冷。
悲傷,刻印上太多痕迹的悲傷,哪怕那份情感早已麻木。
憤怒,充斥著太多血色的憤怒,哪怕那點血色早已見慣。
一剎那恍惚,若有所失,意義不明的感覺。
不再是之前的絲絲黑氣緩緩散發,只一瞬間,肉眼可見的龐大黑柱衝天而起,繼而化為一團黑霧擴散。
千聲萬聲厲鬼的嘶鳴,千隻萬隻厲鬼的身影。
烏雲漸起,遮天蔽日,這裡不再需要溫暖的陽光。
沒有了陽光,自然也就失去了溫熱,一切變得陰冷黑暗。
百里默的雙眼如墨染黑,見不到一絲白色,原本半白的長發徹底雪白,在黑暗中飛揚,如白髮死神。
一身黑衣的他走在黑氣瀰漫的空間,見不到一絲陽光的世界,一頭白色長發更添冷意。
百里默黑色長劍在手,劍尖輕觸地面,摩擦發出淡淡火花,那呲呲摩擦的聲音在眾人耳中那麼清晰,就像之前金軒子身上的鐵鏈拖地同樣刻入腦海。
乓的一聲,金軒子身上的刑具鐵鏈化為鐵屑飛舞在空中,隨後消失在黑暗中。
百里默背著金軒子來到了觀台正中央,直視著觀台上正中的位置,那是一雙徹底冰冷的眼睛,隨後冷聲道:「人。」
除此之外,他還要奪回小師妹!
聲音一出,觀台下的一些人只覺得血液都快要凝固,這股冰冷絕不可能只是溫度,這一個字猶如刀鋒上的那一點刀芒只是聽到便覺得體內的血液一滯。
「一個南玄宗十二玄仙的弟子,也不是什麼核心的天之驕子居然能成長到這種程度。」夏武侯右手托著自己的臉,有幾分驚訝但卻毫不在意地說道。
而一旁的萬九一坐直了身子,不再是無事地等待,他的眼神終於有了變化,如狼似虎,看著百里默,尤其是看到百里默身上發生的變化后更是有些興奮。
他從座位上起身,來到觀台的邊緣處,居高臨下地看著百里默,僅僅是這麼站著,就讓百里默感受到了非比尋常的壓力。
「處決,結束。」
「判決,開始。」
洪亮的聲音一下子響徹整座山峰,更誇張的是僅僅是這麼一道聲音便是將這漫天黑氣所衝破,衝散,黑氣散去,黑霧淡去,厲鬼的嘶鳴聲消失,僅僅一剎那南玄山峰便是變回了原先的模樣,陽光再一次灑向南玄山。
微風和煦,原本陰冷的感覺頓時消散,在場的眾人只覺得如沐春風,原先的顫慄消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