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生了嫌隙
沐婉兮跟鬼醫聖手匆匆回到槿蘭苑的時候，就聽到裡面傳來哭天搶地的聲音，頓時一驚，只見沐夫人撲在床邊，哭得聲嘶力竭。
沐婉兮咬咬牙，伸手將沐夫人扶起來：「前輩，您先幫我弟弟……」
「啪」！沐婉兮的話還沒有說完，沐夫人卻是回手就給了沐婉兮一耳光，伸手抓住沐婉兮的肩膀，不住地搖晃，「都怪你，你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為什麼還要出去喝酒！」
沐婉兮整個人愣在原地，看著面前表情猙獰的女子，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受。只知道這一刻，心都碎了。
鬼醫聖手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嚇住了，沐夫人似乎也被自己衝動的行為給驚住了，只是愕然地看著沐婉兮，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沐婉兮伸手拭去嘴角滲出的血跡，目光看向鬼醫聖手：「前輩，請。」
老頭子看了一眼沐婉兮，隨即走向床上躺著的孩子，伸手一探脈，老頭子的眉頭就蹙在了一起，隨即掀開被子，將孩子的衣服紛紛揭開，隨後拿出一個針包，就開始下針。
經過鬼醫聖手的一番搶救，睿哥兒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命，臉色也開始恢復正常。
「神醫，為何我兒子還沒醒？」沐夫人見睿哥兒依然不醒，緊張地問道。
鬼醫老頭沒好氣地開口：「醒？撿回一條命就算是不錯了，這個時候能醒得過來嗎？一個當娘的，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好，還要將罪責推到別人……」
「前輩！」沐婉兮開口打斷鬼醫老頭的話，無論沐夫人怎麼待她，她始終是她的娘親，不曾害過她分毫。
沐夫人顯然也愣住了，目光落在沐婉兮紅腫的臉頰上，眼底閃過一抹愧疚：
「兮兒，對不起，娘親只是……」
「我沒事。」沐婉兮緩緩地開口，「母親說得對，若是我沒喝醉，就算是跟祖母拚命也不會讓祖母把睿哥兒帶走的。」
沐夫人臉色煞白，目光恍惚地看著沐婉兮，她總覺得在這一瞬間，這個才跟她走近的女兒，又走遠了。
確信睿哥兒不會有事後，沐夫人小心翼翼地抱著睿哥兒離開了，沐婉兮看著沐夫人離去的背影，一滴眼淚滑落，悄無聲息。以前，她一直以為母親是性子冷，並不是不關心她，如今才看明白，母親不是性子冷，只是對她冷淡而已！
鬼醫收了沐婉兮為徒之後，就賴在相府不走了，每日教沐婉兮一些醫藥知識，還扔給她不少的醫書，讓沐婉兮全部背下來。
睿哥兒的身體已也逐漸恢復，沐丞相跟老夫人之間也起了嫌隙，不管自己的娘親怎麼不喜歡自己的妻子或者女兒，睿哥兒畢竟是他唯一的兒子，沐丞相定然是不會放任人隨意傷害他的兒子。
老夫人因此愈發地不喜歡沐夫人跟沐婉兮，為了挽回母子之間的感情，很快將身邊長得甚是漂亮的兩個同胞丫頭送去給沐丞相做妾。沐丞相雖惱怒老夫人傷了睿哥兒，可是看到美人，還是兩個一模一樣的美人，早就將睿哥兒拋在了腦後。更何況這段時間沐婉兮愈發不聽話，既然如此，他就再生一個兒子！
沐夫人將睿哥兒從沐婉兮的院子抱走後，就沒有再去過沐婉兮的院子，一心一意地照顧睿哥兒，而沐婉兮依然會去主院，給沐夫人請安，看看睿哥兒，只是待的時間很短，不再如以前那般。另外她也不再去上院，她跟老夫人已經徹底撕破了臉。
這段時間，沐婉兮倒是跟鬼醫聖手認真地學習醫術，冬天本來就冷，沐婉兮也不怎麼愛出門，乾脆窩在自己的小院里，分辨老頭子給她的藥草，識別它們的性能。
凌熠辰依然是神秘出現，神秘失蹤，對於老頭子住在沐婉兮的院子里，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或者說，乾脆就沒覺得老頭子的存在有沒有關係，好似可有可無一般。
相府處於一個很詭秘的安靜狀態中。而此時，沐丞相竟然一反常態，頻繁地去主院，和沐夫人在一起。沐婉兮聽了之後，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讓人下去。相府能這般安靜下去，也好。
「要過年了。」青竹看著面前白茫茫的一片，昨晚下了一場大雪，外面都是一片銀白色，冷得慌，掏了掏炭火，讓炭火燒得更旺，「小姐，今年您守歲嗎？」
「到時候再看吧。」沐婉兮緩緩吐出一口氣，大年夜，皇上要宴群臣，然後休沐七日，大臣家眷不必進宮，所以就要守夜。
「小姐，相爺說今年要跟夫人一起守夜，您到時候要一起去嗎？」青竹有些不安地問道，夫人跟小姐之間相處，似乎不如以往那麼融洽了，那一日，小少爺的情況她們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那怪不著小姐啊，夫人竟然將所有的罪名都怪在小姐的身上。
沐婉兮微微一笑，笑容淺淡到幾乎沒有：「到時候再說吧，祖母的身體怎麼樣了？」
「老夫人感染了風寒，三小姐一直在床前照顧，頗得老夫人的心。」青竹不屑地笑了笑，老夫人如今是拔了牙的老虎，再怎麼蹦躂，也蹦躂不起來了，只是讓她覺得傷心的是，夫人竟然那般對小姐。
「隨她去吧。」沐婉兮攏了攏手中的暖手爐，讓自己溫暖一點，看著外面的白雪，眼底是迷茫，重生一世，太多的事情改變了，蘇姨娘死了，宋英傑死了，連沐雪柔也只剩下一口氣，離死不遠了，相府如今在她的手中掌握著，秦國公府也好好的。只是她跟母親，怎麼越走越遠了？
「小姐，小姐。」青竹連喚了幾聲，沐婉兮才回過神來，「什麼事？」
「奴婢把炭火燒旺一些，免得屋子中冷，再給小姐泡一壺熱茶吧。」
「好。」沐婉兮乾脆拿過桌子上的醫書，仔細翻閱，雖然相府處於很平靜的狀態，但是她知道，這種平靜是暴風雨的前夕，四皇子的身份被揭露，雖然大家表面上沒有說什麼，但是私底下已經劍拔弩張。
趙德妃多次在宮中跟蘇貴妃起衝突，四皇子夾在兩人中間不知道如何是好，趙德妃要蘇貴妃死，蘇貴妃一再忍讓也沒有用，兩人如今在皇宮中，已經勢如水火。
「小姐，林嬤嬤過來了。」冬兒敲了敲門，在外面稟報。
沐婉兮翻了一頁書：「讓她進來。」
「是，小姐。」
林嬤嬤進來就先行禮：「大小姐，夫人讓我過來問問，馬上就過年了，各院子的衣裳……」
「林嬤嬤，母親才是相府的主母，如今母親身子大好，相府的事情自然是由她掌管的，母親身邊能人輩出，管理小小的相府定然也是沒有問題，作為當家主母，這些事情，怎生問起我這個女兒來了？」沐婉兮放下手中的醫書，轉過頭淡淡地看著林嬤嬤。
林嬤嬤心裡咯噔了一下，她今日來，問過年的新衣裳是假，試探沐婉兮是真，她想知道沐婉兮是不是因為上次的事情跟夫人生了嫌隙，可偏偏大小姐竟然看出了她的意圖。
「大小姐，夫人畏寒……」
「林嬤嬤，我是個女兒家，如今已經及笄，母親身體不好的時候，我幫著處理府中事務，那是學習庶務，如今母親身子大好，睿哥兒也平安無事，祖母身體有恙，母親身為主母，應當撐起這個相府了。」沐婉兮不輕不重的話語，卻如同一把重鎚捶在林嬤嬤的心間，大小姐這意思是，要放棄夫人跟小少爺嗎？
「小姐，夫人跟小少爺才是你的親人。」
「林嬤嬤，這話，以後在我面前說說就可以了，可千萬別在父親或者祖母的面前說，不然的話，就是娘親也救不了你。」沐婉兮轉過頭繼續看醫書，「父親跟祖母，也是我的親人，母親跟睿哥兒也是我的親人，秦國公府也是我的親人，我的親人可不少。」
林嬤嬤差異地抬起頭，看著沐婉兮的背影，她一直覺得大小姐不簡單，變了，變得很徹底。前幾日，夫人帶著睿哥兒回秦國公府，雖然秦國公府待夫人跟睿哥兒很好，但是她隱隱地感覺到秦國公府對他們有些不滿。如今看來，只怕秦國公府這邊已經知道相府發生的事情了。
「小姐，夫人在任何時候都是您的親娘，睿哥兒以後也會成為您在娘家的依靠。」林嬤嬤點出其中的厲害，秦國公府如今只認沐婉兮，夫人反而沒有多少地位了。
沐婉兮翻書的手停頓了一下：「林嬤嬤，相府是相府，秦國公府是秦國公府，如今父親已經貴為一國首輔，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可就是大逆不道了，父親是文人，沒有什麼功勞於社稷，還望你多多提點母親，莫要昏了頭。」
最後一句話，沐婉兮的語氣尤為重，聽得林嬤嬤心頭一跳，驀然地抬頭看向沐婉兮的背影，心怦怦地跳個不停，大小姐怎麼會知道夫人跟老太君說了什麼？
難道大小姐的手已經伸到了夫人的身邊，是誰，是誰背叛了夫人？
「大小姐，您是相府的小姐，相府好了，您才能好！」林嬤嬤咬了咬牙繼續道。
沐婉兮呵呵地笑了：「林嬤嬤這句話倒是提醒我了，相府以前有蘇姨娘的時候，相府挺好，如日中天，可我這個嫡女過得卻也不怎樣，至於母親過得是什麼日子，想必林嬤嬤也清楚，如今有了睿哥兒，母親就看不清形勢了嗎？」
林嬤嬤很是震驚：「大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嬤嬤，婉兮一直覺得林嬤嬤是個明事理的人，如今看來，母親最近的昏聵行為，都是你在一旁慫恿了。」沐婉兮不輕不重地吐出一句話，卻如同一個炸雷，炸得林嬤嬤一愣一愣的。
「大小姐莫要冤枉奴婢！」林嬤嬤氣得面色鐵青，她什麼時候慫恿夫人了，她也有勸過，只是夫人根本聽不進去，認為相府以後是睿哥兒的，她不允許相府衰敗下去。
沐婉兮也不理會林嬤嬤的咆哮，只是冷漠地繼續看書：「林嬤嬤請回吧，這相府看起來安寧了不少，其實是暴風雨的前夕，以前有個蘇姨娘，以後也許會有個梅姨娘、蘭姨娘的，讓母親把自己的眼睛擦亮了。」
林嬤嬤身子搖晃了一下：「大小姐，夫人可是你的母親。」
「林嬤嬤這說的是什麼話，母親自然是我的母親。」
「大小姐，若是你都不幫夫人，那麼夫人……」
「林嬤嬤，母親待我如何，你應當心裡很明白。我總不明白，為何母親以前總是忽略我，為何我的禮儀要去國公府學，為何我的啟蒙是外祖父親自開蒙，你難道就不明白以前為何我跟母親不親嗎？」沐婉兮緩緩地開口。
「那是因為你受了蘇姨娘的蠱惑……」
「那你的意思，我現在也是受了她的蠱惑嗎？」沐婉兮轉過頭，看向林嬤嬤，眸子中一片幽深，「母親教我彈琴，我很感激，每年生日母親來看我，我也很感激，但是我想知道，為何母親不喜歡我，為何要阻止我去秦國公府，為何……」
「大小姐，夫人她沒有不喜歡你，她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你好。」
沐婉兮低頭痴痴地笑了，笑容深冷：「青竹，你出去守著，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是，小姐。」
待到青竹關上門的時候，沐婉兮起身，走到林嬤嬤的身邊，緩緩地在林嬤嬤的耳邊說了一句話，林嬤嬤頓時臉色蒼白如鬼，不敢置信地看著沐婉兮，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
「林嬤嬤，你還要說母親是為了我好嗎？」
林嬤嬤狼狽地退後幾步，目光驚恐地看著沐婉兮，良久，拉開門，跌跌撞撞地出了沐婉兮的槿蘭苑。沐婉兮站在窗口，看著林嬤嬤遠去的身影，嘴角的笑容苦澀，帶著說不出的悲涼……她只是試探而已，沒有想到林嬤嬤的反應如此劇烈，她竟然，竟然真的不是沐丞相的女兒！
這相府的天，總有一天還要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