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離市

尹果坐在懸崖邊上等著熊兔說的下一輛車，一開始還能從懸崖下聽見一兩聲痛苦的哀嚎，到後面就越來越虛弱，直到一丁點都聽不見。

熊兔說的沒錯，不過兩個多小時，公路上真的來了一輛破破舊舊的小巴車，在尹果的揮手下停在了公路拐角。

「怎麼了啊？麵包車拋錨我可不會修啊。」一個黑眼袋極重的司機探出腦袋，有點不耐煩道。

這條路誰都不願意開，又難開又不賺錢，要不是公司規定必須一個月有一班車，誰能願意往這裡開？

「麵包車的司機師傅掉懸崖下去了！！」尹果急忙道。

「啊！」小巴車司機連忙下車，小心翼翼的探頭看了看，馬上就縮了回來：「不不不，這麼高，我可救不了。」

「能不能幫忙打電話報一下警！」尹果問道。

狗熊屯偶爾也會有警察叔叔們扛著國徽進村，給大家科普一下法律，給村民一些幫助，所以尹果也知道，有困難找警察，絕對沒問題。

「這個當然可以！我們開車的出門在外，誰能免的了出點意外，大家得互相幫助才行。」小巴車司機立刻就打通了報警電話，說明了情況。

「好了，警察估計兩三個小時就到了，你在這裡等著吧，我就先走了。」司機並沒有多留，開著車就走了。

「多謝啦！」尹果揮手告別。

山區這麼大，大多都是無人區，不可能設置太多的派出所，兩個小時之後，兩輛警車，一輛救護車這才急急忙忙的趕到，六名警察帶著救生工具，準備非常充足。

「小夥子，就是你報的警嗎？」中年的警察隊長走到尹果面前。

尹果認得他，叫閻警官，就是他每年都會來村裡科普一些法律常識，不過今天沒有抗著那鮮紅帥氣的國徽，有點不熟悉了。

「是我讓過路的司機報警的，閻警官叔叔，我坐他的車去城裡，然後司機師傅在懸崖邊方便……就被風吹掉下去了。」尹果很講義氣的隱瞞了黑戶熊兔。

「哦？你認識我？」閻警官有點驚訝。

「嗯，我是狗熊屯的，見過好幾次你來村裡，不過那時候你都扛著國徽，超帥的。」尹果比了比姿勢，那樣子真的很帥。

「哈哈哈哈……其實挺沉的。」閻警官笑了兩聲，忽然臉一板又嚴肅就起來：「真是胡鬧，哪裡不能方便，非要站懸崖邊上？看來下次我還得給你們科普科普安全！」

尹果臉色微紅，自己也犯錯了，但是男人真的很難拒絕那種一落千里的快樂。

說話間，其他幾個警察已經在車尾綁好了百米長的安全繩索，四個人準備下山救人。

「注意安全。」閻警官並沒有一起下去，年紀畢竟已經大了，靈活性不如年輕人。

尹果也趴在懸崖邊上看著，四個人兩條繩索緩緩的降下去，漸漸沒入了叢林。

就在這時，閻警官手中的傳呼機傳來一長條的嘈雜聲音，急促的嚇人，下面的警察彷彿看到了什麼恐怖的畫面，急聲彙報著。

「什麼……什麼！？聽不清！上來說。」閻警官皺著眉頭，就算聽不清也知道事情不對了。

尹果也楞楞地看著閻警官。

很快一個年輕的警察敏捷的就像一隻猴子，很快的踩著石頭爬了上來，看了看尹果，走到閻警官耳邊低聲道：「下面很多很多屍體，隨便一眼看過去，就有近十具，都堆在一起，有的都骸骨化了……那個司機掉在屍堆里，全身都被刺穿了，看樣子……應該沒救了。」

閻警官臉色頓時一片鐵青，十幾條人命，這是絕對的大事情了，必須立刻彙報上級，申請支援。

「你叫尹果是吧……」閻警官走了過去。

「對！大叔能救上來嗎？」尹果連忙問道。

「……我們會儘力的，不過你能告訴我一下，你坐車的過程嗎？越詳細越好。」閻警官嚴肅道。

「哦……我師傅讓我出山，去城裡闖蕩……」尹果開始細細的說著，依舊隱去了熊兔。

「……」閻警官辦案經驗豐富，很快心裡就把真相的大概粗略臨摹出來，誰沒事會在懸崖邊停車？整條公路空空蕩蕩不能停？非要在這裡？

八成就是想害這個小夥子，拿走他的財物，一不小心失足了，車裡還有沒吃的包子，拿回去一化驗，真相就會出現了。

「你是要去城裡嗎？正好我們也要回所里，先讓人送你去吧。」閻警官忽然覺得，讓一個淳樸的山裡少年知道這種殘酷的真相，真的很殘忍。

「哦？可以嗎？那這邊怎麼辦？」尹果眨了眨眼，出現這樣的事情，去城裡的心思也淡了一半。

「有點麻煩，我們估計要忙上很久，可能要好幾天，你就先回去吧，招待所管吃管住的。」閻警官笑著拍了拍尹果肩膀。

尹果一聽要在這裡待幾天，也不在堅持，從麵包車後面拿出來竹簍，坐著一輛警車就往城裡去。

「碰上這樣的事情，也是夠倒霉……能瞞著就瞞著吧。」閻警官看著尹果的竹簍，嘆了口氣，這年頭，誰出門還用這個……

……

尹果在晩熊市派出所旁邊的招待所待了整整三天，倒也沒有什麼不滿意的，紅燒牛肉的泡麵真的……太香了！天天吃都吃不夠！

這一天閻警官終於帶著一些疲憊來到了招待所，問了下尹果的門牌號。

「404號……」櫃檯辦理的大姐擠眉弄眼的指了指泡麵，比了一個三十。

「胡鬧……人家又不是嫌犯，怎麼天天給人家吃泡麵啊！費用都是所里報銷！」閻警官瞪了瞪眼睛。

「閻隊長，人家就願意吃這個……」櫃檯大姐有點冤枉的攤攤手。

閻警官無奈的搖了搖頭，敲開404號房，尹果正抱著一桶牛肉麵，一眼不眨的盯著電視台拍了十多年還是永遠在循環播放的《西遊記》，這是他在山裡從沒吃過的美味，這電視也是從沒看過的。

「閻警官，怎麼樣了？大叔救上來了沒有？」尹果連忙問道。

「抱歉了……救上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閻警官不太好說，三天時間，已經把案子辦的清清楚楚，十三具屍體，都是那附近山村出去的年輕人，車裡帶安眠藥的包子，以及在司機家裡搜出來的贓物，全部指明了真相。

雖然當警察的不信這些，但是真的好像冥冥之中的天意，讓他在犯案過程中自己滑了下去，死在了自己害死的無辜孩子骸骨堆里，死亡過程非常痛苦，幾乎一半是嚇死，一半是流血過多。

也算得上是現世報應了。

案子是破了，閻警官心理卻是萬分沉重，接下來一周，他必須進山一家人一家人的去報喪，這種時候是他做過的畢生最難做的工作。

尹果情緒同樣有些低落。

「好了，你可以走了，要去哪裡，近的話我可以送你一程。」閻警官拍了拍尹果肩膀。

「我要去奇談市！」尹果還記得師傅說的兩個千萬。

「奇談市……？據說那個地方挺亂的，也不怎麼富裕，你要在城裡打工的話，晚熊市就不錯啊，離家也近。」閻警官幫著出主意道。

「我師傅讓我去奇談市的。」尹果堅持道。

「哦，這樣的話，我只能送你到長途汽車站了，你只能自己坐車過去。」閻警官說道。

「那就謝謝閻警官了！」尹果拍著吃了三天泡麵肚子，終於重新振作了對大城市的嚮往。

……

送到車站，閻警官用力拍了拍尹果的肩膀：「到了奇談市，別被花花綠綠的世界迷惑了，保持熱誠和善良，霉運什麼都會過去的……還有不要輕易相信陌生人，陌生人給的東西也不要吃……」

「總之……世界上好人總比壞人多，有困難的話就找警察，警察永遠是人們最堅實的後盾！」

閻警官還是有些擔心……他是警察，看到的罪惡太多了，城裡……並不那麼美好，遠不如山裡純粹。

但是他也無權剝奪一個年輕人的嚮往，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道路，也許尹果……能一直好運下去呢？

「多謝閻警官！到了精神療養院，我會給你寫信的！」尹果比了一個閻警官背著國徽之盾的帥氣姿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