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罪
那拉夫人和容嬤嬤大驚失色,失聲道:「那可如何是好?」
皇后名下自有奴才和莊子,不然光是年俸和賞賜也不夠宮中打賞來往的用度,但是畢竟這件事情也不是什麼好事,倘若那永琪顛倒黑白,會讓皇后的心血全部都付諸流水。
擺擺手,風傾玉淡淡地道:「不用急,我自有招數。」
先對那拉夫人道:「額娘你先回去,叫景福看著點兒,想法子把永琪攔在宮外,大約一個時辰也就足夠我布置妥當了。」又命李嬤嬤取了兩匹月白宮紗和兩匹貢緞,笑道:「春天一過,夏天又熱,額娘帶回去做兩件衣裳穿罷。」
那拉夫人見女兒胸有成竹的模樣,也放下心來,謝了恩,便出宮去料理事情。
別的做不到,景福也時常混跡在京城中,想攔著永琪卻是輕而易舉。
風傾玉轉頭又對容嬤嬤笑道:「容嬤嬤,將我那小金庫里內務府送來的銀子取出五千兩用雕漆錦匣裝好,一定要能表明我們自己的身份。」
容嬤嬤不解地道:「娘娘這是做什麼?」
清亮的眸子閃過一絲詭譎的笑意,風傾玉用手挽了挽青絲,笑眯眯地道:「聽說皇上將命西路大軍和北路大軍進征哈薩克,更有傅恆赴額林哈比爾噶整飭軍務,我身為皇后,不敢妄談朝政,只是拿一點子梯己給大軍買一些糧食果菜送過去罷了。」
這是她的心意,非常真誠的心意。
容嬤嬤眼睛一亮。
「皇額娘等等我和和婉姐姐。」蘭馨眼珠子一轉,立刻拉著和婉往自己房裡跑去,過了一會,兩人都命宮女捧了匣子出來,笑眯眯地道:「皇額娘,這是十二弟弟、和婉姐姐和女兒的一點心意,一共湊了八百六十六兩。」
和婉也笑道:「女兒剛剛回宮,身邊沒那麼多的銀子,只這一點心意還請皇額娘笑納。」
「好孩子。」風傾玉笑得如鮮花初綻,示意容嬤嬤收起來,又從自己的小金庫里支取了五千兩銀子出來,一一分開裝好,裝了六個雕漆錦匣,沉甸甸的放在當地,「你們都在這裡玩吧,一會子和親王福晉和傅恆福晉來了,你們替皇額娘招呼著。」
換了一身明黃春裝,梳著小兩把的頭,斜斜地插著三兩根玉簪,不簡樸亦不奢華。
事先打聽好了乾隆正在御花園的萬春亭賞春,跟前也就只有傅恆和福靈安父子,風傾玉微微一笑,帶著一群人抬著錦匣,搖搖曳曳地出了坤寧宮,大大方方地穿門過道,進了御花園,果然遠遠地就聽到了乾隆爽朗的大笑聲。
高無庸眼尖,看到風傾玉的人影,連忙道:「萬歲爺,皇後娘娘來了。」
「皇後來幹什麼?」乾隆笑聲頓時止住,怔了怔,順著高無庸的目光看過去,但見風傾玉俏生生地越走越近,眼波流轉風情萬種,舉手投足間更是楚楚生姿,顯得身形十分裊娜,唇畔更有一種淺笑,比滿園盛開的鮮花還要清麗嫵妍。
乍然見到皇後過來,傅恆和福靈安均是外臣,不得見內宮之人,忙告罪迴避。
乾隆大手一揮,笑道:「都是自家人,不用迴避什麼,皇后也不是這樣小氣的人。」
說著,起身迎了上去,一手扶著正欲屈膝行禮的風傾玉,笑吟吟地道:「皇額娘常說你很少出坤寧宮走動,怎麼今兒個卻出來了?後面的奴才們抬著什麼?這麼一連串?」
風傾玉嫣然一笑,風致端麗,道:「我是來向皇上請罪來了。」
說得乾隆大惑不解,正要尋根究底,然而風傾玉卻不準備這就解惑,順著乾隆的手一起走進萬春亭,見到傅恆父子,裝作一副驚訝的表情,隨即莞爾道:「沒想到皇上正在這裡召見傅恆大人,是不是打攪皇上的正事了?」
傅恆帶著福靈安趕緊施禮道:「奴才見過皇後娘娘。」
乾隆笑道:「沒有打攪到朕,不過皇后,你說請罪,卻讓朕有些不明白了。」
風傾玉忙叫傅恆和福靈安起來,然後才對乾隆啟齒道:「這的確是我的不是,不向皇上請罪,實在是心裡過意不去。」
款款地敘起事情的來龍去脈:「皇上也知道,容嬤嬤是我的乳母,跟著我這麼幾十年了,勞苦功高,我心裡很感念,就叫額娘跟阿瑪說了一聲,將容嬤嬤的孫子放出了奴籍,又賞了一點子本錢給他,讓他在京城裡頭開了一家飯莊。不料這孩子卻極孝順,又懂得知恩圖報,非得要將飯莊的收益孝敬給我。我也不好駁了他的孝心,也就答應了這件事情,將那飯莊歸到了我的名下,算是我的產業了。」
乾隆聽了,對容嬤嬤的孫子倒多了幾分讚賞,笑道:「既這麼著,你就收下就是,原也是你賞給他的恩典,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你說的請罪卻又是從何說起?」
「皇上有所不知,我也是今兒個額娘進宮來了才知道的。」風傾玉嘆道:「這孩子卻是個實心眼的,做事伶俐又不拖泥帶水,飯莊原是奇巧些,就是咱們皇室的爺們,也常過去,更不用說朝中的大人們了。就這麼著,才出了一件事情,叫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聽到這裡,傅恆和福靈安悄悄地對視了一眼,低下頭不言不語,很明顯就知道皇后說的是三天前的賠銀事件,當初以為是烏拉那拉家門下的生意,沒想到居然是皇后自己的。
這個皇后真是厲害!
居然能想到先發制人這一招。
父子倆心裡翻江倒海一般,往日真是小覷了這位皇后啊,這樣的精明強幹,把後宮料理得井井有條,又能把持住皇太后和皇上的心思,可比孝賢皇后更有魄力,日後得小心著,只怕再過幾年,這朝堂上的風向就會變了。
畢竟,賢妻良母,才能養出一個知書達理的好兒子。
他們這麼想著心事,就沒細聽風傾玉說起三日前的來龍去脈,只聽風傾玉最後說道:「我剛聽,也惱了,這秦方竟這麼不懂禮數,得罪了永琪,容嬤嬤在我跟前哭得什麼似的,我也不好數落她,只得來跟皇上請罪,還請皇上網開一面,饒了秦方的不敬之罪。」
抹了一下眼角的薄淚,風傾玉輕聲道:「秦方原本心意是好的,畢竟當時有那麼多的朝廷大員,若是傳出去,壞的是皇家的臉面,他要這麼多錢,不收當時客人的錢,也是為了用這錢堵住他們的嘴,把這件事爛在肚子里。只是畢竟得罪了永琪,我也不好替他開解。」
長嘆了一聲,斂容道:「這飯莊的收益,我是不會要的,權當歸了國庫,聽說今年又要打仗了,我不懂朝上的事情,只是算上永琪賠的那錢,飯莊至今統共得了五千兩銀子的利,宮闈重地,銀子卻不好送進宮來,因此我就吩咐額娘把那銀子全部收攏起來,從自己的梯己中取了五千兩銀子來給打仗的軍士買些糧食果菜,也是我的一點子心意。」
彼時乾隆登基已二十餘載,國庫銀兩已經損耗大半,即使五千兩隻是杯水車薪,卻難得的是這份赤誠的心意,乾隆聽了自然是大為感動,傅恆父子更是心中暗暗喝彩!
以退為進,好一招以退為進!
風傾玉一邊說著,一邊叫人將裝銀子的匣子抬上來,打開,全是亮晃晃的銀錠。
乾隆嘆道:「你有這份心,朕也覺得感動,那容嬤嬤的孫子也沒做錯什麼,畢竟是為皇家圓了臉面,你很不用請罪,朕還覺得他做得不錯呢!罷了,傅恆,正好朕要派你去整飭軍務,這銀子你就帶了回去,說是皇后賞了軍士的。」
「奴才遵旨,替大清軍士謝皇後娘娘的恩典。」傅恆趕緊接銀謝恩,越發感慨萬千。
見事情按著自己的想法發展,風傾玉也微微一笑,端莊雅淡。
瞅著風傾玉越來越高貴雅緻的氣派,寬曠大方的胸懷,乾隆覺得真是心滿意足,笑道:「只這一回,下不為例,你那飯莊的收益,還是歸你的私房罷,國庫再缺了銀子,也不能用你的私房,你也是要替朕打理後宮的里裡外外的,缺錢也不行。」
「謝皇上恩典,將來我必定替皇上好好地打理宮務,叫皇上沒有後顧之憂。」
風傾玉心滿意足。
算了算時間,一個時辰也過得差不多了,該這位叉燒五上場了吧?
說來也奇了怪了,這想法剛剛出頭,就見永琪帶著福爾康兄弟風風火火地朝御花園衝刺而來,一邊衝刺,一邊大呼道:「皇阿瑪,您要替兒臣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