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圈文(3)
徐陽,也就是這本書里的主角攻,是一個行走的荷爾蒙萬人迷人設。
年少有為,家大業大,娛樂圈的幕後大boss,還有一張英俊無比的臉。所有靠近他的人都會被他的魅力吸引。
然而這些簡短的介紹在宿欲看來確實漏洞百出。
恐懼、逃跑、淚水、絕望,最後是期盼和依賴。宿欲閉上眼,將原身對徐陽所有的感官形容詞一一提取,最後得到一個答案,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簡單地說,就是被害者對於犯罪者產生情感,甚至反過來幫助犯罪者的一種情結。
原身在最脆弱的時候被徐陽弄到身邊,看似庇護,實則強迫。周遭一片冷漠的環境里,徐陽偶爾的愛撫就是他最大的慰藉。整整三年下來,原身本來的性格幾乎被完全摧毀,最終留下的,是一個以徐陽為天的原身。
可也只有患有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原身,才會一板一眼的尊崇徐陽的命令,哪怕這個命令,是讓他自毀。
這不是所謂的個人魅力,而是真正的犯罪。
徐陽從來就不是什麼萬人迷,而是一個利用心理病犯罪的罪犯!
可惜宿欲眼下勢單力薄,原身當初被囚禁一事雖然不少人都知道風聲,可原身卻沒有留下什麼證據。徐陽大可推脫說是出於同情,將原身接到自己宅子里修養。
眼下還不是送他進局子贖罪的時候。
於是,宿欲平靜的回完消息就將手機還給攝像。
攝像把手機收好,然後又把攝像機打開,做出剛進屋的模樣,乾巴巴的開口對宿欲說道,「今天六點,導演組有個人採訪,需要你去一下。」
「個人採訪?」
「嗯……」攝像已經從簡訊里提前知道了採訪內容,看著宿欲的眼裡不由自主的閃過一絲憐憫。
宿欲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便從原身僅存的記憶里扒拉出這段情節。他隨機反應過來,就是這次採訪,最終導致了原身精神崩潰,舉刀自殺。
只是這個攝像……
宿欲盯著他的臉看了好幾秒,突然開口說了一句,「現在的工作不適合你,不考慮換個工作嗎?」
什麼意思?宿欲抽冷子的一句話,讓攝像心裡一驚,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宿欲走出好遠,才慌忙跟上。
這會,因為宿欲直播間鏡頭重開,所以後續又進來不少人,想要看看他在作什麼幺蛾子。因此這一幕,讓原本安靜了許多的彈幕再一次出現一波小高潮。
「卧槽卧槽!你們看見沒有?宿茶勸他攝像離職了!」
「哈哈哈哈,我他媽笑死,這位攝像小哥是我們虞導御用好不好?」
下午時候溫瑜的八卦還沒散去,可眾人卻都像是忘了宿欲當眾側寫的場景,再次大肆嘲諷起來。甚至還有呼朋喚友的,喊人一起來宿欲的直播間發泄。
彷彿這裡是一個巨大的負面情緒垃圾場,而宿欲就是那個能夠讓他們一吐為快的發泄工具。
至於宿欲性格上的陡然轉變,他們也能接受良好。
畢竟這些人從一開始就給宿欲下了定義。一個坐著明星夢,進綜藝圈粉的綠茶婊。
所有一切都是節目組給安排好的台本。甚至有人猜測,宿欲背後靠山太大,所以一看小白花人設不行,趕緊換上新的頂上。
而溫瑜就是宿欲那靠山給他找的墊腳石,保送宿欲上位的。
就像那些娛樂大v分析的那樣,以這個綜藝的全民熱度,作為素人能被安排進來本身就十分惹眼了。在加上宿欲對徐陽的態度。
徐陽是徐家大少,手裡資源無數。宿欲上來欽點和他cp,轉頭就毫不猶豫的綠了他,能有這個膽子,說明他定然出身不凡。
「還是太蠢了,那麼有錢,卻見識短淺,不知道包裝個好點的人設,這是要往黑紅髮展?」
眾人猜測紛紛,可對宿欲的謾罵卻一點沒少。就連宿欲走路慢一些都要被嘲諷兩句。
這時候可沒有人記得,宿欲下午被溫瑜的助理多次推倒,膝蓋傷得不輕。而且如果宿欲真的背景深厚,溫瑜一個虛擬豪門少爺,又怎麼敢真的下手欺辱他?
然而溫瑜已經敗了,這些細節也很快被人遺忘。這就是這個世界對所謂配角的最大的惡意。
宿欲低頭看了看小臂上的傷痕,下午的時候只是隱約發紅,現在淤血稍微散開,青紫一片,隱約還能看見血絲。襯得蒼白的肌膚格外凄慘。
可惜,這樣的慘烈,只會引起更多人大仇得報的痛快。
宿欲不經意的把袖子拉高,果不其然,彈幕里一片活該。
攝像悶不做聲的看了一眼手機上的彈幕,眼裡對宿欲的同情更勝,甚至閃過一絲感同身受的悲哀。
可眼下他們已經到了個人採訪的拍攝影棚,而他的身份,也從來都沒有資格對導演組的安排指手畫腳。
然而宿欲卻像是完全感受不到攝像的緊張,他十分隨意的走了進去,甚至還饒有興緻的打量了周圍的環境。
副導演從外面進來,見宿欲到了,隨手一指,表示採訪開始。
這次的採訪內容主要是前面幾天的總結,這種偏向心靈獨白的採訪模式如果弄好了很是圈粉。可一旦弄不好,也將變成洗不白的黑料。
徐陽他們都已經按照順序採訪完了,巧舌如簧和完美的人設讓他們收穫了無數網友們的讚譽歡笑和淚水,而現在,那些大明星們已經在眾星捧月中退場,空蕩蕩的攝影棚里只剩下了宿欲一個。
可直播間里的觀眾卻並沒有減少多少,毫無疑問是下午關於溫瑜的事兒讓他們對宿欲產生了好奇,想要看看宿欲還能說出什麼更大的爆料,或者干出什麼更令人不齒的蠢事。
在緊張的氛圍里,攝像看著宿欲坐下的身影,安靜的尋找了合適的位置開始拍攝。
他知道接下來的情節格外殘酷,因此也下意識避開眼,不敢直視鏡頭裡的宿欲,就連一向平穩的手也少見的抖動了一下。
宿欲突然往他這邊看,露出了一個笑容,「不用擔心,沒關係的。」
攝像反應了好一會,有點弄不明白宿欲不前不後的這麼句話是什麼意思。
而導演組那頭卻已經開始了自己犀利的問題。
和其他人溫和引導的畫風截然不同,關於宿欲的第一個問題是,「你知道現在自己被全網嘲諷嗎?」
像是故意要揭穿美夢一樣,副導演的話極其不客氣,甚至將之前大眾謾罵的那些彈幕全部都給宿慾念了一遍。
每一個字都像是敲擊在心裡。而原世界里,大庭廣眾之下,一個原本就自卑的少年,就是被這樣的惡毒所擊垮。
宿欲按住心臟,哪裡還有原身留下的絕望。
而副導演的話卻再次從耳邊響起,「看到這些,你有什麼想法?」
能有什麼想法?宿欲覺得他在明知故問。
因為原身就死在訪談三天後的晚上,用一把餐刀,刺穿了心臟。
至於那些彈幕里的惡意,也並沒有因為原身的死亡而消退,反而在他消失后肆無忌憚的嘲諷他懦弱膽小又蠢又毒。
甚至等到時過境遷,原身死亡消息公開於世,那些人竟然表示,原身活該,本想要用死來威脅眾人,結果真的把自己作死了。
既然如此,他也該開始自己的表演了。
收攏心神,宿欲抬頭看向副導演,然後又看向了鏡頭,眼裡終於有了點水氣。
「要哭了要哭了!哈哈哈哈!宿綠茶又要哭了!」
「我的媽,自己乾的事兒自己不認。別說別人欺負他,開局他欺負別人的時候怎麼不說?」
「不行,在線等他一個痛哭流涕悔恨終生。」
而宿欲也的確沒有讓他們失望,語氣充滿了懇求,「請大家不要再罵我了。」
「早做什麼了!」
可接下來一句卻是,「我怕你們以後和我說對不起的時候臉太疼。」
「卧槽!他瘋了吧!」
就連導演組都沒想到宿欲會說這樣的話。
副導演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宿欲卻慢條斯理的抽出他手裡的採訪本子走到鏡頭的正中間。
「我猜彈幕里一定都在罵我瘋了是不是?」
「覺得和我道歉天方夜譚?我幹了什麼感天動地的事兒值得你們道歉對嗎?」
「我想一定還有人在吐槽,都是我自己作死,並非網路暴力。一切藉由根源對不對?」
全中。
宿欲分明看著直播鏡頭,可人卻像是在直播間里細數著彈幕內容。
不少人都沉默了一秒,覺得有點稀奇,可很快就反應過來,猜中也正常,畢竟大眾罵極品,翻來覆去也就是這麼幾句話。
宿欲卻並不在繼續回答了,反而翻著本子上的問題念出了聲。
「看到這些惡評難過嗎?」
「不難過。」他自問自答。
「至於為什麼?」看著後面的問題,宿欲也笑了,「因為一群失敗者急需發泄的垃圾話,我為什麼要放在心裡?」
囂張至極,彈幕直接炸了。
宿欲卻拿出第一句說道,「看這句話,就能看出他是什麼樣的人。」
「網友139993,自定義編號,都沒有名字,可彈幕發的這麼頻繁且熟練,明顯不是懶惰隨性,而是——膽小懦弱。」
「隔著網線也要隱藏自己,罵了人卻連馬甲都不敢取一個。你在害怕什麼?害怕別人根據你馬甲暴露出來的字眼扒到你的真實信息。」
「哪怕只是二次元的馬甲,你也不願意讓任何人看到關於你的蛛絲馬跡。」
「是謹慎?」
「不,在沒人看到的地方你依然膽小如鼠,現實里也一樣是個懦弱不堪重用的廢物。」
「你應該是做文職,並非體力工作者。」
「單身,因為你沒有勇氣承擔一個家庭的重擔。年紀不小,三十歲到四十歲中間,普通的樣貌因為時間的磋磨變得更加平凡無奇,佝僂的脊背無時無刻不在隱藏自己。」
「現實里,你害怕責任,不能被信任,被無數人忽視,就連你父母為你精心選擇的相親宴上,女方的審視目光最後也會變成品頭論足。」
「最後,為了逃避一切,你只能像喪家之犬一樣狼狽的躲在網路里。尋找一切機會去謾罵,去發泄,去釋放你現實里不敢釋放的一切負面能量。」
「而我,不過是恰巧出現在你面前的靶子而已。」
「綠茶?婊?這些都是現成的借口。你從來想要抨擊都不是我道德淪喪的行為,僅僅是宣洩情緒的突破口罷了!」
「他,他在說什麼?」一連串的話把直播間里的大多數人都鎮住了。
宿欲的語速不緊不慢,即便直播沒有字幕也足以讓每一個人聽清楚他說的話。
然而越是這樣,越是讓人心驚。因為宿欲的描述太真了。甚至在一瞬間,讓不少人都覺得很有道理,自我代入。
可沒人會承認自己是失敗者,短暫的沉默后,就是更激烈的謾罵和反駁。
「有病吧!大清亡了多少年了,還在這裡裝神棍?」
「我有認識的側寫師,剛問了他,他說無稽之談。除非是真正的大手,否則根本沒可能一句話側寫生平。全世界也沒有多少。宿欲算個什麼東西。」
然而這樣的話語對於那個被宿欲單拿出來側寫的人來說,卻像是晴天霹靂一般,令他恐懼。
全中。
宿欲說的一點都沒有錯。他在機關做文員,膽戰心驚的工作了十餘年。沒有什麼能力,社交圈也窄的可以。甚至平時連中午飯都一個人吃。
他害怕惹出麻煩,更怕出事兒,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潛藏在人群里,只有在網路上,確定自己完全安全,他才敢口出惡言,讓自己發泄。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宿欲僅僅靠著一句話,就能夠判斷出他這麼多的真實消息。
太可怕了。那人蒼白著臉,抖著手關上直播間,然後瘋狂的尋找消除自己網上謾罵痕迹的方法。
至於本子上剩下的人,也都各自生出一種恐懼,宿欲會不會真的知道些什麼?
彈幕已經失控,唯一幸好的是,副導演已經重新搶回劇本,將話題帶到了其他地方。
接下來的問題就都很簡單,宿欲也沒有再次口出驚人,總算是平穩度過了。
可有一個話題卻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攀上了熱搜的尾巴
#宿欲採訪爆罵黑子,自稱是專業側寫師#
而最有趣的是,這裡面有一條被轉發數千次的熱評,內容竟然是,「如果宿欲真的是側寫師,他第一天為什麼會被展梟掃地出門?難道就沒有側寫出展梟對他的厭惡嗎?」
而幾乎同時,透過攝像的口,這條評論也落在了宿欲的耳中。
宿欲忍不住笑了,原身並不是他,自然不會在第一天側寫展梟。可這些細節,卻並不是能像大眾解釋的。左右來日方長,他們早晚會看懂他是什麼樣的人。
只是攝像對眼下的情況十分擔憂,卻不知道要如何向宿欲說起。
很快,兩人回到住處,一個和宿欲同住一屋的青年擦肩而過。
能來橫漂的,百分之九十都有一個熒幕演員夢。這個青年攝像也熟悉,平時有機會就會來蹭鏡頭,滿臉都寫著我想紅。和宿欲一樣,都是被嘲諷的對象。
只是今天他的情緒似乎很是反常,竟然毫無想要反抗的意思,反而開始躲藏起了鏡頭。
可能是知道今天直播結束了,所以不想格外生事吧!攝像心裡這麼想著。
可宿欲卻直直的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然後陡然走近想要打開他的行李箱。
「這不好吧!」攝像想要阻攔。
宿欲卻已經摸上了箱子的密碼鎖。
「你等等!這樣不行!」攝像趕緊拉住宿欲的手腕。
「他生日多少?」
「什麼?」攝像不解。
宿欲想了想,站起身拿起旁邊桌子上青年留下的日曆本,他快速的翻閱了一遍,最終在12月哪裡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日子。
「開了!」宿欲返回,將密碼鎖打開。
攝像頓時臉色都變了,私自翻動他人財物,人家可以報警。
然而可下一秒,他就聽見宿欲語氣嚴肅的說道,「快點報警!緊急情況,必須攔住他,他想不開了打算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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