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續約

男人的瞳色瞬間又冷了幾分，他銳利的眸子微微眯起，冷冷地垂眸對上季芯澄的眼睛。

季芯澄臉上的笑猛然間僵了一下，尷尬地掛在唇角，那張俊臉上透出的森冷怒意瞬間將她那顆歡呼雀躍的心打入了冰窖。

「是這樣嗎，顧先生？」

在一旁做筆錄的小警察並沒有意識到這兩人之間的低氣壓，再次確認了一遍，但回應他的是無盡的沉默。

「請你們配合我們的工…」

突如其來的電話的響聲打斷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這是一個公安內線的電話。

「喂，陳局長您好…」小同志掃了四周一眼，急匆匆地走向了內廳。十幾分鐘后，他又疾步走了出來，在顧少澤身旁畢恭畢敬地小聲說道：「顧先生，您可以帶著這位小姐先行離開了，剩下的會由我們來處理。」

「可是筆錄…」季芯澄細眉一揚，水眸里閃過一絲茫然。

沒等她話說完，顧少澤已經起身緩步走了出去，平淡的沒有任何情緒。

季芯澄當下也沒空再糾結，小跑著跟在他身後，誰想，一個沒注意，被門口低低的台階絆了一下，撞上了那個肅殺而冷清的後背。

顧少澤只覺背上一暖，突如其來的一陣衝力險些將他都一起帶倒。他的冷眸又陰沉了幾分，冷冷地向後伸出手臂，將背後的人半拖半拽地撈到懷裡。

他冰涼的指尖捏緊了季芯澄小巧的下巴，帶著一絲陰鷙的怒意，冷冷道：「滿意了？」

季芯澄一張小臉茫然一片，長長的睫毛顫抖著睜開，水眸里閃過一絲委屈。

顧少澤的眸子忽明忽暗，嗓音又降了好幾個八度：「我又沒有告訴過你，正視自己的身份。我要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不差你這一個。」

周圍的空氣似乎又冰冷了幾分，顧少澤淡漠地放開了懷裡的人，季芯澄沒料到他會突然放手，身子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

助理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見顧少澤一臉陰沉地走了過來，立馬為他拉開了車後座的門。

季芯澄勉強站穩，臉上的血色盡褪，她死死地咬住下唇，水眸里覆上了一層淡淡的水光。車子啟動的引擎聲漸行漸遠，等她轉過身，早已空無一人。

「是啊，我不過只是一個，被他玩弄於鼓掌之間的玩物罷了。」季芯澄絕望地抬起頭，努力地不讓眼淚就這麼順著臉龐滑落，心臟那處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絞痛感讓她感覺到喘不過氣。

從頭至尾，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廂情願。是她忘了分寸，越過了雷池。是她甘願沉淪在顧少澤表面的溫柔里，在虛情假意麵前不知不覺地交付了自己的真心。

季芯澄，你早就應該料到今天了，不是嗎？

淚水終究抑制不住地從眼眶裡洶湧而出，她雙手無力地抱緊自己，在漆黑冰涼的夜裡無聲地哭咽著。

顧少澤冷冷地看著後視鏡里越來越渺小的背影，終究還是在黑暗裡出了聲：「打電話給唐棠，讓她來接。」

唐棠一接到電話后，立馬開了車到警局門口。季芯澄一言不發地坐上副駕駛，臉上的淚痕未乾，明顯剛剛才哭過。

見她一臉失魂落魄的模樣，唐棠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你還好吧？」聲音里透著隱隱的擔憂。

季芯澄朝好友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挺好的。」

「你怎麼沒和他一起回去？」唐棠又小心翼翼地問。

「我累了，快走吧。」季芯澄身子一僵，臉上的笑容盡數褪去，她閉上眼，靠在背椅上，逃避話題的姿態十分明顯。

「澄澄，以後做事還是不要太衝動了。這種性子在圈裡是弊大於利…」

「我自有分寸。」季芯澄明顯不願再多說，打斷了唐棠接下來要說出口的話，「棠，趕緊回吧，我真的好累。」

唐棠在黑暗中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繼而專心致志地開起了車。

夜已深，當白晝將至，有些人，有些事，正悄無聲息地發生改變。

第二天一早，季芯澄接到了自家經紀人的電話，她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的合約就快到期了。

當周姐把那一份續約合同擺到季芯澄面前時，她沒料到這位名氣不大的小藝人居然不肯簽。要知道，「明日之星」是顧氏集團的旗下產業，影視資源豐富不說，也願意砸錢為自家的藝人包裝宣傳，也因此，出了眾多正當紅的明星。

有多少人擠破了想進「明日之星」都沒有機會？居然有人會拒絕和公司再續約？

「季芯澄，你確定你不再續約?」周姐像是聽到天方夜譚一般，一臉不可思議地再確認了一遍。

「我確定。」季芯澄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利弊，她從以前的十八線小透明硬生生地擠進了二線女星之列，得以在大眾視野長期活躍，這跟公司，跟顧少澤分明脫不了干係。

換做以前的季芯澄，會毫不猶豫地當即簽下這份合同，但現在的她，想割捨掉自己內心的那份不由自主的感情。所以，她只能不顧一切地離開顧少澤身邊，留給自己一絲喘息的空間。

在周姐略微驚詫的目光下，季芯澄走出了辦公室，沒有回頭。

「你說什麼？你沒有續約？」唐棠聽說她拒絕了續約，當下小臉都皺到了一起。

「嗯。」季芯澄小口地抿著杯里熱騰騰的摩卡，面色平靜如常。

「有多少人想擠都擠不進去…」

「我知道。」季芯澄垂眸，唇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苦笑：「但是，我也知道，我要是簽了，我就一輩子和顧少澤糾纏不清了。」

她長長的睫毛耷拉下來，將所有的情緒都全部掩藏起來，但仍掩飾不了語氣中的淡淡失落：「我不想一輩子見不得光，總是要學會獨立行走的，不是嗎？」

這問句像是在問唐棠，更像是在問自己。

「也好，你想清楚了就好。」唐棠自然是清楚季芯澄敢愛敢恨，絲毫不拖泥帶水的脾氣。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里，她將自己在圈內認識的一個沒什麼名氣的小導演，介紹給了季芯澄。

「這個導演雖然年紀很輕，但挑劇本的眼光很獨到。」唐棠在安排兩人見面前，特別向季芯澄強調了這一點。

果不其然，在季芯澄翻開劇本后，立即被其中設計精妙環環相扣的劇情所吸引了。這個故事不是單純的懸疑，也不是單純的講愛情，而是將兩個類型巧妙地融合在一起，與當下一些無腦的青春愛情片截然不同。

要是能把這個劇演好，肯定會大火。這是季芯澄看完整個劇本后唯一的感想，於是她當下立馬答應了下周的試鏡。

試鏡當天，季芯澄在烏泱泱的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現如今如日中天的當紅小花——沈燕，也是最近跟顧少澤傳出交往緋聞的「緋聞女友」。

沈燕本人確實如同照片里那般清純甜美，笑起來臉上有兩個淺淺的小梨渦，一張只是微微化了淡妝也足以驚艷眾人。季芯澄無意中看過她的資料，才得知她是從B市著名的戲劇學院表演專業畢業的高材生。

好巧不巧，兩人正好被分到了同一組，還是演對手戲。

季芯澄所飾演的角色是劇中的女二，和沈燕所飾演的女主不同，她在這一幕中並沒有多少台詞，只能靠肢體和表情傳達人物情感。

這場戲，描述的是女主剛和男主在一起，忍不住跟自己的閨蜜分享喜悅的場景，但她一直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好友已經暗戀了男主多年。

幾乎是一喊「卡」，季芯澄就立刻進入了狀態。

她面對著鏡頭，唇畔勾出一抹淡淡的淺笑，眼底是極力想掩藏的失落，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的背到身後去，蜷縮在一起，手指甲不知何時已經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只是短短几分鐘，在場的評委和工作人員已經不自覺地陷入了那種愛而不得的傷感之中。

儘管沈燕已經儘力將一個羞澀的初戀少女的模樣描繪的淋漓極致，但一些細節處理上，完全敵不過已經在演藝圈摸爬滾打了好幾年的季芯澄。

這場試鏡，實力高下顯而易見。

李導的眼裡滿滿都是對季芯澄的欣賞，但這部戲的金主一開始就指明了要沈燕擔任女主角，經過今天的這場試鏡，導演還是鼓起勇氣給金主打去了電話。

「顧總，您好，我是李離，今天想跟您商量下新劇本的事兒。」

一聽到這兩個字，季芯澄臉上的笑頓時僵了一下，沒有人告訴過她，這部戲的最大的投資方是顧少澤。

「你說。」

「我知道這部戲您特意吩咐過讓我們給沈小姐保留主角位，但是…」導演看向一旁的季芯澄，頓了頓后又說：「我覺得有個人能更好的勝任。所以，能不能給沈小姐換個角…」

「不是已經定好了嗎？」顧少澤在電話那頭不耐煩地冷冷道。

「可是我本人覺得季小姐可能更適合…」

「季芯澄？在你那？」顧少澤的語氣有一絲微微的波動。

還沒等李導應聲，旁觀著這一切的季芯澄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臉上雖帶著一絲笑容，但說出的話卻毫無溫度：「李導，很謝謝您的賞識，但是既然這件事已經定下了，那我也甘願接受。」

聲音不大不小，讓電話那頭的人足以聽得清清楚楚。

「可…」導演臉上一陣錯愕。

「不用再跟我商量了。」顧少澤的語氣漸冷，「一切照舊。」

「好…好的…」話音剛落，電話早已被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