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五夜驚夢
葉雷恍惚之間不知道來到了哪裡，只看見自己周圍風景如畫，群山環抱。
而群山之中聚集了一群「人」，也許他們並不是「人」，只是葉雷卻不知道怎麼稱呼他們好，因為他們或人或獸，或妖或鬼，或青面獠牙，或三頭八足，此時，所有的人都靜靜站立，一齊向著同一個方向仰望。
目光所及，山巔上站著一人，面容蒼白清冷，黑衣黑髮，絕世孤高，傲然獨立，雖然相隔甚遠，但他身上散發出的寂寞孤傲、睥睨天下的霸氣還是另葉雷為之心折。
他背後靜靜的站立這十三個人，長相各異，有手執長矛的巨人，有貌若天仙的美女，有風度翩翩的公子，有殺氣騰騰的大漢，他們都在注視著黑衣男子，而他們的目光中只有一種東西――崇敬，如信仰般虔誠的崇敬。
黑衣人猛地一抬頭，仰天長嘯一聲，對山下的人群呼道：「這裡，屬於我們。」雖然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的出現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山下的人群一齊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黑衣人背後的十三個人也一齊發出一聲長嘯。
嘯聲充滿了喜悅激動，滿懷著無限的霸氣，穿越天地，直透到九霄雲外。
……
視線逐漸模糊，天突然黑了，黑都什麼都看不見。
朦朧中，出現了一幅青山秀水的畫面，山水中站立著兩個人影，一個是剛才傲立山巔之上的黑衣男子，另一個卻是一個女子。
兩人緩緩走近，葉雷也逐漸看清那女子的面目，雖然他才九歲，對於男女之事只是懵懵懂懂，但就在這一瞬間，他的腦子還是「嗡」的一聲炸響，接下來一片空白，直到N秒鐘之後，他心裡才突然冒出四個字：「神仙姐姐」。
天哪！婆婆，老王，張叔，猴子，二丫，三胖子，四喜子，六順子，還有王麻子他二大爺的外侄子的鄰居……，我終於見到傳說中的「神仙姐姐」了！
絕代風華，風華絕代，沒有任何形容詞能形容她的美麗，只知道這種美竟能令一個九歲的小男孩沉醉，沉醉於這天地間最美好的事物中。
接下來，出乎他意料的事發生了，只見那神仙姐姐手中突然出現一把劍，一劍刺向那男子，男子輕輕避過，和女子打了起來。
不知道打了多久，打到最後，卻看見兩人的手握了起來，男子臉上露出一絲溫柔的微笑，就如冰山解凍，雲破日出，女子也笑了，那一笑，讓這如畫江山都為之暗淡，日月也失去了顏色，彷彿天地間只剩下了女子那一笑的風華。
男子牽著女子的手，靜靜的走了，他們走過青山綠水，走過滄海桑田，後來一切都消失了，除了他們身旁的人。
葉雷正想說話，卻發現那天仙般的女子飄然遠去，那白髮男子拚命想去拉她，卻終未拉住。
最後，只聽得天籟般的聲音傳來，
「不離不棄，永世相隨」
……
畫面再一轉，又是群山之巔，又是黑衣男子，不過這次他對面站的不是剛才風華絕代的麗人，卻是一個同樣漆黑，面色冷酷的男子。
兩人皆是漆黑，兩人一樣冷峻，兩人同樣睥睨天下，兩人腰間都懸著一把刀。
出刀。
兩股黑色的刀氣兩氣碰撞在一起。
山搖，地陷，天地震動。
黑色的光芒中，只看見兩個人影狠狠的碰撞在一起，隨著他們的每次碰撞，兩道黑氣都會明亮異常，其中一道竟透出暗紅色，在濃郁的黑氣中顯得無比妖異。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道黑氣都消散了，兩個人影逐漸清晰。
兩人都還在原地，彷彿萬年來都在那裡，從未曾動過半步。
環顧周圍，剛才的巍峨的山峰已經變了樣，變成了一個小山丘，周圍全是碎石。
葉雷心頭一驚：不會，這兩個人居然將山都摧毀了，這力量也太恐怖了，我到底在什麼地方啊？他們是什麼人？
對面的黑袍男子動了，突然向天長笑幾聲，轉身而去。
黑衣人子只是負手看天，像完全沒有看到黑袍男子一般。
「喂，帥哥，不是，高手兄，不，大俠，請問這是哪裡啊？」這一次葉雷趕快高呼。
那人並未理睬葉雷說話，葉雷連喊了幾遍，那人卻似乎聽不到葉雷說話。
……
畫面又變了。
葉雷心中發出一聲長嘆道：天哪，這是在搞什麼啊，難道我是在做夢？這夢也太長太多了。
這種感覺，還是悲哀，令人心碎欲絕的悲哀。
尚未見人，葉雷已經流下淚來，為什麼這麼悲哀，為什麼有這樣莫名的悲哀？
還是山巔之上，還是黑衣男子，還是那麼的孤寂，他靜靜的坐在山崖邊上，空洞洞的雙眼木然的望著遠方。
男子身邊放著一把黑色的戰刀，上面依稀流閃現妖邪的光芒，刀刃上還沾著鮮血，卻不知是誰人流下。
在他懷裡躺著一個人，是個女子，是個已經逝去了生命的女子。
黑衣男子沒有流淚，只是靜靜的看著遠方，但有形的悲哀瀰漫了整個空氣，
滿臉熱淚，葉雷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流淚，心中隱約感到是因為受了黑衣男子的感染。
葉雷心中不由生出一絲同情：或許他懷中的女子就是他的愛人，難道是之前那個美女？不然他怎會如此悲哀，真是太可憐了，
「可憐？」想到這裡，葉雷不由搖了搖頭，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是啊，雖然是在夢中，雖然沒有見過幾次，但那黑衣男子絕對是一個天下頂尖的人物，自己居然用「可憐」來形容這樣一個絕世人物。
黑衣男子發出一聲長嘆，充滿了極度的無奈與凄涼，他抱起懷中的女子，緩緩起身。
天下雪了，鵝毛大雪。
黑衣男子突然發出一陣狂笑，滿懷悲哀的狂笑，旁邊的葉雷聽見后沒來由的打了個冷戰，他也說不清楚黑衣男子為何而笑，只知道笑聲裡面包含了太多的東西。
黑衣男子懷抱著懷中沉睡的佳人轉身而去，背影消失在漫天的風雪之中，只留下一陣陣笑聲還回蕩在山巔之上。
……
又是一個夢，葉雷已經分不清楚是夢境還是現實。
莊周夢蝴蝶，蝴蝶為莊周。
天灰濛濛的一片，滾滾黃河奔騰東流，蒼茫的黃土地一望無際，無數的披甲勇士手執著青銅利器，戰意滔天。
然後他就看見了他，還是他，那是在雪山之巔，但他絲毫不覺得寒冷，因為，他比冰雪更寒，更冷。
他站在天地之間，高傲的站著，蒼白的頭髮，漆黑的戰甲，血色的戰刀，眼中無盡憂鬱，無盡蕭索。
他四周全是死屍，無數的死屍，他的戰甲上在滴血，刀上也在滴血，血色的戰刀，鮮紅的鮮血。
除了死屍，就只有四個人，四個神一樣的人，分站在東南西北。
東方一人，白髮長須，臉型四方，手執銅規，青袍青甲，足乘青龍，面色顯得仁慈而平靜。
南方一人，雄壯若山，長相威武，手執紅鈴，赤袍赤甲，端坐赤鳥，面色堅毅卻又含有一絲不忍。
西方一人，掌如虎爪，左耳如蛇，長身傲立，手執曲尺，白袍白甲，跨騎白虎，面色肅殺凝滯。
北方一人，身長魚鱗，背有雙翼，手執墨錘，黑袍黑甲，腳踏巨龜，面色深沉陰冷，目光中透出陣陣殺意。
四個人，帶著山嶽般巍峨的氣勢，像四尊天神一樣佇立。
東方那人搖了搖頭，臉上現出惋惜的神色，南方那人也隨之嘆了口氣，顯得極度無奈。
緊接著他就看到了青紅黑白四道光芒。
然後就是黑暗，無邊的黑暗。
這是哪裡，怎麼這麼黑，黑得什麼都看不見了。
這是在夢中嗎？不知道這個夢什麼時候才能醒？
天忽然亮了，夢也應該醒了。
一個人影出現在眼前。
不對，夢還沒醒
鬼，又是夜夜纏著自己那個鬼，不會，這次他怎麼特別清晰，怎麼他這次還不走，平時我一看到他，他就消失了啊？走啊，快走啊……
我閉眼，我睜眼。
咦？怎麼還在？
我再閉，我再睜。
不會，還在？
我閉眼，不睜。
看你能奈何……
「小子，起來。」耳邊響起一個陰森森的聲音。
「鬼啊！」葉雷大叫一聲，從床上驚起。
「你，你，你……你是人還是鬼？」葉雷發現那個鬼實實在在的站在他面前，「別過來！」
那「鬼」倒是聽話，叫他不要過來，他就真的不過來了。
終於看清楚那「鬼」的面目了，
葉雷突然發現，原來一個人可以老成這樣，恐怕「風燭殘年」都是形容他年輕時候的樣子，他那張臉皺得就像一張乾枯的樹皮，雙眼無神，遲鈍，獃滯，整個人又干又瘦，看起來一陣風都可以把它吹倒。
那「老鬼」開口了：「你醒了？你叫葉雷是，我們應該早就見過，我不是鬼，不過鬼倒是認識好幾個。」
葉雷聽說他不是鬼，心裡也沒這麼害怕了，不知怎麼的反倒是覺得這人有些親切，聽到老人這麼說，他不禁問道：「你說我們見過，我們在哪裡見過？你到底是什麼人？我怎麼在這裡？」
「老鬼」沒有直接回答，不急不慢的道：「你可以叫我瓊琪，至於其他問題，你先去吃點東西，晚些時候我再告訴你，我先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小月，快進來！」瓊琪對著外面喊。
房門開了，只見進來一個跟葉雷一般年紀的女孩，手裡還端著個盤子，樣子長的十分可人，烏黑的頭髮披在肩上，粉嫩的肌膚白中透紅、吹彈可破，配上精緻的小臉，氣質清秀而高貴，天生的一副美人胚子，她那一雙大眼睛正新奇的望著葉雷。
瓊琪介紹道：「她叫林月遙，她是我徒弟，你們先認識一下，從現在起，她就是你妹妹了，以後你們可以做個伴。」
「哦，妹妹？做個伴……，等等，做個伴？什麼意思？你是說我要呆在這裡？」葉雷從女孩身上收回目光。
「你先吃東西，吃完我再告訴你。」瓊琪道，說完他就推門出去了，只留下兩個小傢伙在房裡。
房裡就剩下葉雷跟那個小姑娘林月遙，一時間葉雷倒不知道說什麼好，倒是小姑娘林月遙先開口了：「聽老師說，你是叫葉雷，你可以叫我小月，老師也這樣叫我。老師說，前幾天你被人所傷，是他救你回來的。」
「老師？他是你師父？」
「嗯。」
「哦。」葉雷這才想起昏迷前的事，下意識的活動了下筋骨，似乎身體沒什麼異常。
說著她把手裡的盤子端到葉雷面前，道：「你一定很餓，快吃東西，不夠我再去做。」
盤子里裝著一盆米飯和幾道小菜，樣子看起來頗為精緻，看得葉雷登時食指大動，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道：「這是你做的？」
林月遙點了點頭道：「是啊，平時都是我照顧老師的，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
葉雷當下也不再客氣，起身接過盤子，放到桌子上看時大吃起來，林月遙就坐到葉雷旁邊，靜靜的看著葉雷狼吞虎咽。
「舒服！」葉雷打了個飽嗝，長長的伸了個懶腰，自從婆婆去世后都是他自己在照顧自己，吃得極為簡單，哪有人做東西給他吃呢，今天吃得是好不盡興，甚至有些意猶未盡，如果不是旁邊有林月遙在，估計他會將盤子也拿起來舔一舔。
忽然發現林月遙笑著望著他，葉雷臉上一紅，不好意思道：「你做的菜真是好吃，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
林月遙奇道：「真的好吃？」
葉雷用力的點點頭：「真的好吃。」
林月遙笑著伸手幫他清理了一下嘴上的飯粒，再拿出一條手絹，給他擦了擦嘴角的油漬，葉雷不由得有些尷尬。
林月遙不以為意，問道：「那平時都是誰給你做飯吃呢？你爸爸媽媽呢？」
這下觸到葉雷的心事，他一陣心酸，喃喃道：「我是孤兒，我沒有見過我的父母。」
林月遙聽他這麼說，也深有感觸：「其實我也跟你差不多，我雖然有父母，但是從小就跟著老師，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回家過，連我父母長什麼樣也不記得了。」
葉雷沉默了一會兒，又恢復了過來，道：「唉，說這些幹嘛，對了，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到這裡來的？」
林月遙神秘一笑，道：「這裡是鬼門關，你昨天來的，昏迷了一天了。」
「什麼？鬼，鬼門關？
「鬼門關？」葉雷嚇了一跳，立刻面如土色，傷心欲絕道：「完了，完了，我死了，不會，我年紀輕輕的，一看就是大好兒童，怎麼會這麼短命？那個詞叫什麼？對了，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呵呵，不是你說的那個鬼門關了，放心，你沒死。」林月遙見他的樣子，忍不住笑道。
看著葉雷一臉錯愕，林月遙解釋道：「這裡是四川，『鬼門關』只是這裡的老百姓稱呼這裡，這裡陰氣很重，他們不敢進到這裡，常常有很多很恐怖的傳說，也有很多人在這裡面失蹤，所以他們就叫這裡『鬼門關』，以後你慢慢的就知道了，一會我陪你出去看看。」
葉雷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樣，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是鬼門關放出來的女鬼呢，我說嘛，哪有這麼漂亮的女鬼呢，難道我剛才夢到的是你？不對啊，她年紀比你大啊？」
林月遙道：「我？你在說什麼啊，你剛才做了什麼夢，能告訴我嗎？」
「剛才我夢到了一個很酷的男人，還有美女，還有些醜八怪，還有妖怪，還有……」說到後面，葉雷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說了，這些夢還真沒辦法跟人解釋。
林月遙安慰道：「想不通就別想了，說點其他的，你在外面一定見過很多東西，自我有記憶起我就一直在這裡，從來沒有出去過，你能跟我講講外面是什麼樣子嗎？」
葉雷本來就覺得林月遙這個女孩很親切，一聽她這麼問，心想表現的機會來了，當下打開話匣子跟林月遙交談起來，他雖然年紀小，但好歹在社會裡混了不少年，見識還是不少的。
葉雷一陣天南地北的胡吹，林月遙也在旁邊津津有味的聽著，時不時的還問上一兩句，讓葉雷講得更為痛快，不多時兩個孩子就熟絡了起來。
這是葉雷和林月遙的初次見面。
那一年，他九歲，她八歲。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