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難題
白姬認定洛妟就是能為她解惑的有緣人,洛妟心中嘆氣,若是不應下,恐怕他們這次的試煉也要泡湯了。
洛妟強壓著心中的不安,不顧冥殤那極不贊同的眼神,她鼓起勇氣對上目光灼灼的白姬。
「白姐姐,如你所說,你的心結便是你的夫君?」
白姬苦澀一笑道:「是,也不是。」
「何解?」
白姬微微伏身行禮道:「不知洛姑娘可願聽一聽我的故事?」
看來想要解惑還得知道故事的來龍去脈。
洛妟回了一禮,點頭道:「願聞其詳。」
白姬笑了笑,血色的眸子里,轉眼已是霧氣蒙蒙,眸子的主人也彷彿頃刻間陷入了回憶里,向洛妟緩緩道來。
「我本是一株菟絲花修鍊而成的花妖,從有意識起我一直都攀附寄生在樹爺爺的本體上,靠吸取樹爺爺體內的水分和養分存活。」
「我被稱為植物吸血鬼,周圍的小妖們都不願意親近我,只有樹爺爺願意接納我,心甘情願的讓我奪走他的養分。」
「菟絲花一族的生存之道就是這樣,從依附的寄主體內奪取養分,可我不願再如此,樹爺爺助我量多,眼看著因我而變得越來越虛弱,我強行切斷了自己莖上用來奪取養分的吸器。我想著,沒了我這個『害蟲』,樹爺爺一定會慢慢好起來。」
「可是我太天真了,樹爺爺在察覺到我不再從他那吸取養分后,他竟然把自己畢生的修為都傳給了我,一舉助我修成人形。」
「那時候我才知道,當時樹爺爺將要面臨他的雷劫,可他卻將修為都給了我。他說,他根本過不了雷劫,與其用這身無用的修為去抵擋無法渡過的雷劫,還不如將修為送與我,讓我能夠化形。」
「樹爺爺告訴我,我是他好友的孩子,我的父母曾有恩於他,臨終前將未開智的我托於他照顧,他讓我不必為此介懷,說我將來的成就必會高於他,而後,樹爺爺便失去了生機……」
「之後我離開了八大嶺中的綠嶺,一路上走走停停,最後我選擇留在十六州中的凌虛州,我掩蓋住身上的妖氣,像一個凡人一樣生活,我還在那裡遇見了我的夫君。」
「在他向我表明心跡時,我猶豫不決,他是凡人,而我是妖,我拒絕了他。可他卻不懂放棄為何物,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我面前,被我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他彷彿越挫越勇,漸漸的,我感覺到,我的心被打動了。」
「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他我是妖,如果他知道我是妖,是不是就不會再靠近我,再討我的歡心,就像那些懼怕我的小妖們一樣,離我遠遠的?」
「我想著再等等,等等再說,也就一拖再拖,直到我與夫君成親的那日,他向我許諾,此生只愛我一人,永不相負。他教我寫他的名字,何旭之,這三個字,我永不會忘。他還教我何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何為『白首不相離』。」
「夫君說,不論發生何事,他都不離不棄。我著了迷,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我沉溺於夫君的好,我決定將妖的身份瞞得死死的,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可我高估了自己,更忘了我是誰,即使化為人形,我依舊是一株菟絲花,我仍然需要靠寄生才能生存。」
「我的本能促使我吸取了夫君的精氣,夫君也因此變得越來越虛弱,我害怕極了,我怕夫君會像樹爺爺那樣,所以我選擇離開,可路途中卻遇上一位人族修士,彼時我身上尚有夫君的氣息,那修士便認定我害了人,要將我誅殺。」
「那修士已是金丹大圓滿,以我那時的修為根本抵抗不了,就在我心如死灰之際,夫君出現了,我突然不辭而別,他是來尋我的。」
「夫君趕到時,那修士正執劍欲殺我,夫君什麼都沒有說,只將我護在身後,不論那修士如何說我,他也不曾離開。」
「在那修士將我的身份合盤托出,說我吸取夫君的精氣時,我無從反駁,我只覺得自己已經死了,我不敢抬頭看夫君,我怕在他臉上看到嫌惡和恐懼,我設想了無數次向夫君坦白的場景,卻唯獨沒想過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可是夫君並沒有離開我,他將我護得緊緊的,他說他一早就知道我是妖,他說遇見我時,我懵懂無知,沒有一點作為人的常識,他見我寧願餓肚子也要將身上唯一的吃食送給乞丐,他說他喜歡我的天真善良,他是自願與我結為夫妻。」
「可那修士不信,說我用妖術迷惑了夫君,定要讓我身死道消。我躲無可躲,只能拚死一搏,最終還是不敵那修士,卻讓夫君替我擋了那一劍。」
「夫君就這麼倒在我懷裡,他說他不悔,他說來世還要娶我為妻,與我共赴白首,我答應了等他,可那修士卻說我們人妖殊途,違背天道,說夫君罔顧人倫,與妖為伍,活該落此下場。」
「眼睜睜看著夫君永遠的閉上了眼,再無氣息,我悲痛欲絕,心魔滋生,妖力暴漲,那修士見我已有入魔之相慌亂逃了,而我則在徹底入魔之前被高人所救,之後我被高人困於此地,再後來你們也都知道了。」
白姬說完還久久的沉浸在回憶里,任由淚水自血眸中滑落,最後滴在水潭裡,泛起點點漣漪。
冥殤與冥殞亦久久不語,白姬的遭遇與他們父母所經歷的別無二致。
耿天奕也一改耿直的作風,沉默不語。
洛妟認真聽完白姬的故事後,她想她大概知道白姬的心結是什麼了。
「白姐姐,你是想問,為什麼人妖殊途,為什麼人和妖在一起就是罔顧人倫,不容於世,為什麼人和妖就不能相守?」
白姬嬌艷的面容滿是冰冷之色,血眸中儘是不甘與怨恨:「是,我想了百年,等了百年,我還是想不明白,我與夫君兩情相悅,從未害過任何人,為什麼就不能被世人接受,就因為我是妖,夫君是人嗎?」
洛妟糾結無比,猶豫片刻,斟酌道:「無論生而為人,還是生而為魔,亦或是生而為妖,都不是你們能選擇的,這並不是你們的錯。」
洛妟心中難受,她本就不善言辭,白姬的問題放在現代還好說,放在這裡,那就是直接跟兩大種族叫板,站在世俗的對立面,與天道公然作對。
難不成要她直接對白姬說,你們是對的,天道算什麼,你們只管勇敢的去愛吧,只要兩情相悅,你們在一起天經地義?
鼓勵他們走冥嵇夫婦的老路,然後重蹈他們的覆轍?
不,洛妟自問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先不說她現在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兒,再者她可沒忘記他們現在還在青璇宗的試煉中,說不定青璇宗的大能現在正看著他們,若是真這麼說,會不會惹怒大能,覺得她不敬畏天道,讓他們試煉失敗?
白姬方才也說,何旭之為了她已被那修士刺死,再者又過了上百年,說不定那何旭之早已不知入了幾個輪迴了。
白姬唯一能做的不過是找到那修士,憑藉一己之力為何旭之報仇。
若能不死,倒是可以去尋何旭之的轉世,只是這茫茫人海,就算尋到了,也早就沒有關於白姬的記憶,更不是從前的那人了。
洛妟低頭苦思良久,腦中慢慢有了一個想法,她重新望向白姬。
「白姐姐講了你的故事,不如也聽聽我講的這個故事,希望這個故事能給你帶來一些啟發與感悟。」
她既不能直接言明她對白姬與何旭之人妖之戀的看法,可又必須替白姬解惑,不如用一個故事來試試。
白姬:「白姬洗耳恭聽。」
洛妟點點頭,又看了看正盯著她的冥殤,對上他滿是擔憂的目光,朝他溫柔一笑。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條修鍊千年的白蛇,她名白素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