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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茱迪

致我的母親,她賦予我一次美好的生命;.,他和我於勺園共度一段美好時光;致我的外祖父,他為我講述他生命中美好的故事。

「nihao,nihaoma?」我看到羅比在雅虎通上留給我的留言是我準備gre那年初春的一個夜晚。那句簡短的漢語拼音問候靜靜地叩開了一扇門,我們悄然無聲地相遇了。

那時,我經常用一個漢語拼音「xiaomoli」(小茉莉)的名字登陸雅虎通,主要是用那個賬號訂閱了電子版的《紐約時報》,每天那份報紙都會往那個同名郵箱發送當天新聞的大字標題,那些大字標題總能將外面紛繁壯闊的世界植入我的想象空間,擴充它的寬度。什麼愛爾蘭的天主教和新教男童子軍組織經過幾乎一個世紀的分裂后重新合併,儘管受到羅馬天主教主教的阻撓;(所謂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什麼和當時人們所信相反,,一個離了婚的曾經擊落11架敵機的二戰英雄結婚,可能不會喪失她的頭銜和王室專款;(太晚了!太晚了!這條新聞未免來得太晚--公主早已香消玉殞。如果那個能將鳥兒從樹上吸引下來的美麗公主生前效仿她「不愛江山愛美人」的伯父愛德華八世那樣將自己思想的天平傾斜到愛情的一邊,或許她不會成為英王室第一個離婚的人,她的生活也可能為此少些遺憾。誰又會想到後來她的外甥--王儲查爾斯娶了卡米拉,後者也是離了婚的女人。這個世界總是讓女人遺憾,即使貴為公主也難以倖免。)什麼美國計劃對巴西遊客實施留取指紋和照相的安全措施,一位巴西的法官把此比作納粹式的行動,作為回應,他命令對所有赴巴西的美國公民也留取指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什麼第一次探測火星漫遊者行動,勇氣號從著陸器上收到「強有力的信號」后在火星上成功著陸了,執行任務的科學家們喜出望外,控制中心內一片歡騰;(我的孫輩可能有望能去火星旅遊了!)什麼土耳其全面取消死刑;(一切處罰本身都是危害。既然死刑尚不能扼殺犯罪,土耳其人索性把它扔進了垃圾桶?)什麼2004年美國總統大選:,;(最有權勢的驢子和大象又跑出來到總統大選的馬戲團里大玩雜耍了。)什麼今年沒有增加閏秒,這是為補償地球自轉放慢而增加閏秒的28年後,連續沒有閏秒的第五個年頭了;(顯然,地球自轉的速度放慢了。為什麼地球轉動的速度放慢了,這個世界卻愈加顛撼搖滾,人也隨著它瘋狂的節奏愈加頭暈目眩了呢?)

啊!那些興奮異常的大字標題彷彿載著整個世界向我迎面撲來,鋪天蓋地的英文追捕我,包圍我,讓我無處藏身,眼花繚亂。就在幾年前,我還在學校的原版期刊借閱室里追著英文亂跑呢。世道是變了!當然我只是遇到有興趣的標題才去整篇文章,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人們早已被淹沒在一片知識的汪洋大海之中,誰有可能把所有事情都了解得全面到底呢?

那晚,臨睡前,我用小茉莉的名字登陸,正要去讀我的大字標題,正在這時有幾條離線信息跳了出來,我平常並不留意那些陌生來客的留言,而在那天,我卻逐一瀏覽,都是英文留言,「你好,你在那嗎?」當然不在,我在跟那些摸不著首尾的gre類比捉迷藏呢,只是我在明處,它在暗處。「你好,北京怎麼樣?我要去那裡。」來吧來吧,北京歡迎你!再不來,就快熱得令你發瘋了。「buzz!你的照片很漂亮。」幸好不在線上,否則要被那個「buzz」振動的窗口嚇一跳了,不過,除此之外,後半句卻令人感到安慰。諸如此類,最後一條留言不禁吸引了我的眼球,「nihao,nihaoma?」那句漢語拼音問候觸動了我。我不禁對著顯示器微微一笑—我不曾收到過用漢語拼音寫的留言。那人的屏幕名字是johnloveschina。約翰愛中國。在這個國家,他的屏幕名字是值得欣賞的,不是嗎?我於是回復,為他留下致謝的留言。末了,把他添加到朋友名單上。

很早以前,我那時上中學,學習英語時態時,英文老師拿著一隻雪白纖細的粉筆在黑板上畫了一個坐標,她示意,原點的位置表示現在,在它左邊是過去,右邊則是將來。我驚訝於那個結構淡定的穩固和不動聲色的分割。一橫一豎相互交貫的兩條線條堅定地構成那個簡單的坐標,y軸分割了過去和將來,x軸則分割了人生的浮與沉。那一經一緯的圖像時常出沒於我的腦海,牽動我的思緒,有時它變成延展得很寬闊通達的十字交叉路口的形象,有時變成墳墓上神聖肅穆的十字架的形象。有時候,我的自我孤立於那微小的原點,轟然一聲,自我爆裂紛飛化為無數奇形怪狀的碎片細屑散落於坐標的四個象限,漸行漸遠。有時候,我的自我佇立於坐標之外,掀開猶如帷幕的縱軸,凝望帷幕的那一邊,看到那邊的那個「我」,那個「自我」的映射。我就如同一個弊腳的占星家,透過記憶的水晶球,占卜已知的毫無懸念的過去與未來。我分辨不清我和她,恰似毫無期盼地反覆觀賞同一場老掉牙的滑稽劇。她是我生命那一幕的演員,進行她偉大淋漓的表演。在一幕幕已知劇情和結局的戲劇里,在一幀幀的畫面中,她的形象飄乎不定,時而清晰時而模糊,音容笑貌被分解成多重的影像,在海平面似的x軸上下之間,時而浮起,時而沉落。每一次,當電影中那個影像重又回歸於原點,和坐在這張紋理密布淡黃色的木椅上的我重合,我便徹骨感到時光如流,倏然而逝。那些膚淺的歲月恰似漂在記憶之水上的一層浮油,想要完全撇清也是徒勞。我的「自我」於是重又繼續沿著橫軸踽踽前行,以慣常的步幅和步態。

夜晚來臨,我的身體宛若一隻剩有半瓶水的水瓶,當我緩緩躺下,身體呈水平狀態,看著身旁的他,我身體瓶底的意識之水便載著模糊不清的記憶和半透明的想象隨著瓶體的傾斜流進我的腦海。

幾天後,也是一個夜晚,臨睡前,我再次登陸,注意到那個叫johnloveschina的新朋友也在線上,他也把我添加到了他的朋友名單上,我便許可了。事情的經過可能並不重要,總之,我和我的新朋友開始在線上交談了。

「nihao。」

他用漢語拼音向她問好。我朝顯示器笑笑,卻用英語和他打招呼,「hi,howareyou?」我習慣於英語打字,因為我打中文漢字的能力實在差勁,還有因為打英語單詞無需查一長串的同音漢字列表,反而更為便捷。

「wohenhao,nihaoma?」他似乎懂點中文。

「i』』syourname?」我問。

「houyuehan。」他說。

我小樂一下,先前猜得沒錯,他是叫約翰,還有一個中文姓氏--侯,一隻外國猴子嗎?

「what』syourname?」這回他用英語說話了。

「myname』』sjeriwhi

「zhidaole。」他又用了漢語拼音。

像一些西方人一樣,他取一個和自己西方姓氏相仿的中文姓氏,卻保留西方名字不變,形成這樣一種中文姓氏加西方名字的中西組合。她就正好相反,像一些中國人一樣,她保留她的中文姓氏不變,卻起一個英文名字,這樣同樣形成一種中文姓氏加西方名字的中西組合,只不過和西方人改變的部分恰恰相反。殊途同歸,東方和西方在姓名組合上實現了統一。

「where』reyoufrom?」我用英語問那個最初學習英語時的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問題。

「meiguo.」我看出他喜歡寫漢語拼音。我們就這樣,我一句英文,他一句漢語拼音交談。他顯然非常喜歡那些漢語拼音—那些漢語和英語的結合體,它們握手的時間甚至比周總理和尼克松握手的時間還要早十幾年。我猜他可能正在學漢語,就問,「areyouastudent?」

「shi.」他說。看來我沒猜錯。

「whi

「indianauniversity.」

「ah,areyoustudyingchinese?」

「yeah,i』mstudyingatbeida.」

「really?」我感到很意外,因為那時雅虎的個人檔案網頁已經被屏閉了,我心生奇怪,他怎麼可能找到我呢?

他說,他在intellectual那個群組裡找到了我,看完我的個人網頁后,他給我發送了留言。我的個人網頁在他發完留言後幾秒鐘就重又屏蔽了。

他說,我是上帝送來的禮物。

我感到很意外,沒想到自己在渾然不覺之中成了上帝送給一個陌生人的禮物,猜想派送禮物可能是日理萬機的上帝的日常工作之一。

他對對那個群組感興趣的我感到好奇。

我對那個群組感興趣是因為我認為intellectuals是一群能夠獨立、深入思考,不隨波逐流、人云亦云的人,他們是一群獨立的、清醒的頭腦。

還有,我的個人頁面上的那首詩剛好是他最喜歡的一首詩。robertfrost()的那首theroadnottaken(《未選擇的路》)。

tworoadsdivergedinayellowwood,andsorryicouldnottravelbothandbeoraveler,longistoodandlookeddownoneasfarasicouldtowhereitbentintheundergrowth;

thentooktheother,asjustasfair,andhavingperhapsthebetterclaim,becauseitwasgrassyandwantedwear;thoughasforthatthepassingtherehadwornthemreallyaboutthesame,

,ikeptthefirstforanotherday!

yetknowinghowwayleadsontoway,idoubtedifishouldever

ishallbetellingthiswithasighsomewhereagesandageshence:tworoadsdivergedinawood,andi—itooktheonelesstraveledby,andthathasmadeallthedifference.

深黃的林子里有兩條岔開的路,很遺憾,我,一個過路人,沒法同時踏上兩條征途,佇立好久,我向一條路遠遠望去,直到它打彎,視線被灌木叢擋住。

於是我選了另一條,不比那條差,也許我還能說出更好的理由,因為它綠草茸茸,等待人去踐踏---其實講到留下了來往的足跡,兩條路,說不上差別有多大。

那天早晨,有兩條路,相差無幾,都埋在還沒被踩過的落葉底下。

啊,我把那第一條路留給另一天!

可我知道,一條路又接上另一條,將來能否重回舊地,這就難言。

隔了多少歲月,流逝了多少時光,我將嘆一口氣,提起當年的舊事:林子里有兩條路,朝著兩個方向,而我——我走上一條更少人跡的路,於是帶來完全不同的一番景象。

那首詩在他的心裡引起了共鳴,他想要告訴我,那是他最喜歡的一首詩。

我告訴他,中國有一個文學家叫魯迅,他是他那個時代最偉大的文學家之一,他是一個個性鮮明的intellectual,有著自己獨到犀利的見解,他本是在日本學醫,有一次,在上課前放映的幻燈畫片中,魯迅看到一個中國人為俄國人做偵探,被日本軍隊捉住殺頭,一群中國人卻若無其事地站在旁邊看熱鬧,他受到極大的刺激,意識到精神上的麻木不仁比身體上的虛弱更加可怕,要改變中華民族在世界上的悲劇命運,首要的是改變所有中國人的精神,而善於改變中國人的精神的,則首先是文學和藝術,於是魯迅棄醫從文。雖然,他的文章大多晦澀難懂,卻是入選教科書最多的作家,他被看作是中國的尼采。他說,真的?

我說,是,他們連鬍子的形狀都大致相仿。

他送出一個咧嘴大樂的笑臉符。

我也如是。接著,告訴他魯迅在《故鄉》里也寫過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他說他會去讀一讀那本。

我想起他說他在北大,告訴他魯迅還在北大教過書呢。

他說太酷了。

從那一刻起,我的興奮點轉向了北大,誰不羨慕北大呢?在我心裡,上了北大可能就像上了天堂,可能每個中國學生都會有我那樣的想法。那麼因為北大的原因,我對johnloveschina產生了興趣也就不足為奇了。

「i』?」我問道。

「no,butit』spretty.」他似乎覺察出我對北大有興趣,就說,「ir/>

一個神秘歡快的音符在我心底奏響了。我說,「』llsee.」

「youarediplomatic.」他說。

我笑了,對自己外交官式的風範頗為得意。

我們第一次的談話很是簡短,我打了個哈欠,寫了一個「goodnight」,他則寫了一個「wanan」。然後,我就搖搖晃晃爬進她溫暖舒適被窩的懷抱睡覺了,沒辦法,第二天我還要上班以維持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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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之戀:勺園的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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