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武夫絕艷
長發披肩的颯爽男人,仰望天幕,伸手指向那即將彌合的窟窿,滿臉的戲謔。
陸嗔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只見那天幕渾濁,煞氣遮蔽,哪來的什麼自由?
倒是眼前的「天人」,無論是聲音,還是語氣,都與先前的那位前輩不同,令人古怪。
陸嗔自然還是聽說過斬屍境的,元神分化,便有兩個自己。只是這等境界太過玄妙,是他當下難以理解的。
「師傅曾說,江湖太大,他一輩子也走不完。所以讓我不必踏足江湖,就待在這劍氣崖中,安穩一世。」
「哦?那他陸道人有沒有告訴過你,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呢?陸城主,天底下多的是腌臢事,或許天上亦如此。可如果你視之無睹,又何需在意這些麻煩?我有一拳,可開天,亦可毀天,僅此而已。」
男人收回目光,繼續保持著雙手籠袖的姿勢,可臉上的笑意卻越發燦爛了。
比之那布衣道人,眼前這個長發披散的年輕男子,顯然要霸道太多。
那潛藏在笑容深處,目空一切的輕蔑,是不會騙人的。
陸嗔其實有些怕他,但又與生死無關。
「所以前輩的自由是什麼?一力破萬法,凌駕於所有眾生之上?還是一拳開天幕,來去自如?」
「哈哈哈哈,自然都是,卻又不是。我說的自由,是那大千世界的山河浩瀚,是那宇宙洪荒的日月輪轉。走出這方寸地,便可看見須彌天,難道不是一個修行之人夢寐以求的?大塊頭求這機緣求了上萬年,可你,似乎還沒在這牢籠里待夠。」
男人斜靠在刷了紅漆的圓柱上,嘲笑陸嗔偏居一隅,不夠聰明。
一座小小的洞天,一方早已無人打理的世界,值得你一個地仙境高手,死磕一輩子?
再說那大荒已走,劍氣崖沒了威脅,還有什麼可留戀的?
「陸小子,弟子不必不如師。別把那老傢伙隨口說過的話奉為圭臬,人是會變的。五百年過去了,當年的天心道人,或許早就忘記你這個小徒弟嘍。」
對於那位傳說中的陸道人,李旦雖然僅有一面之緣,卻是印象極為深刻。
一手乾坤洞天,無物不噬,也算是山上獨一無二的絕學了。
加上之前與這方世界的老天爺對話,李旦至少有九成把握相信,陸道人很可能是某個「大人物」的轉世之身。
一個連長生天的仙人都要忌憚的存在,可想而知有多厲害了。
因此李旦的本尊,出了六劍崖后便沒再回去,直接御風向南,原因就是不想與陸辰師徒有過多牽扯。
只可惜,留下來善後的第二元神,似乎很有自己的想法。
「師傅對我有再造之恩,我若連他的話都不聽,那與城外的畜生有何分別?此事前輩無需多言,除非師尊讓我走,不然,陸嗔寧願一輩子死守劍氣崖。坐井觀天也好,蠢不可及也罷,都由人說去。」
陸嗔變得有些激動,話音未落,便憑空取來一壺酒,仰頭狂灌。
男人笑著看了他一眼,搖搖頭不再多說,只是隨後又放開雙手,仰望城外的天幕。
只見十幾道顏色不一的遁光,逃命似的向那即將彌合的窟窿衝去,攪得天地氣機大亂。
「嘖嘖嘖,你不走,有的是人想走。傻小子,你可別後悔啊。」
男人留下一句嘲諷,身形驟然消失。等陸嗔再看見他時,只見一道刺眼無比的白色身影,在天幕之上來回穿梭,每出一拳,都能打落一道遁光。
僅僅七八個呼吸,天地又恢復了平靜。只是男人依舊站在天上,如神明般居高臨下的俯瞰地面。
「大荒已逝,想出去的,就自己想辦法破開天幕。沒能耐,則繼續待著。不服,可以上來送死。」
洪鐘大呂般的聲音,響徹四方,卻沒有得到一句回應。
男人等過片刻,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縱身墜下城池,抓起一頭黑熊,消失在了渾濁的天幕上。
武夫風采,又是何等絕艷?
如今的李旦,一分為二,若論戰鬥實力,其實還是第二元神高上一些。畢竟其盤踞的肉身,有著神煉境體魄。
但第一元神又掌控著虛天世界,內修雷神法相,更為玄妙。
而這些,正是李旦打算幹些蠢事的底氣所在。
離開化陽宗的這十年,幾經波折,到底還是有了些收穫的。如今再遇上那南蠻之主,不說完勝,斗個旗鼓相當應該是沒啥問題的。
龍州,不孤城。
夜幕將近,城門外來了位腳踏芒鞋,手提竹杖的布衣道人。
道人頭戴斗笠,腳步緩慢,頗有些山中隱士的味道。好在那守城的士兵雖有懷疑,卻也只是尋常的盤問了一翻,便放行了。否則,威嚴的大德京師,怕是得出一場大亂子。
道人進城后,站在那寬敞的青龍大街之上,回憶起十年前初入不孤城的點點滴滴,感慨頗深。
百千家似布星斗,十二街如天河瀑。
拋開對周常聖的成見不說,這座大德京師能有如此規模,其實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轟!
伴隨著一道破空聲,天上突然墜下一身影,是位白袍長發的年輕人。
在其身側,還站了頭胖乎乎的黑熊,也戴著斗笠。
小黑熊一瞧見道人,立馬便跑過去抱住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著這些日子受到的虐待。
「老闆吶,這莽夫簡直不是人哩。不給吃飯不說,還讓俺去街頭賣藝,表演那口吞寶劍,胸口碎大石。俺堂堂的掌劍仙尊,哪能再干這些活計?太不體面了。老闆吶,您老人家可得給俺做主啊。」
「嘖嘖,告狀都告到我自己身上了?我說餅乾吶,你這腦瓜子,整天嗡嗡響,是得好好找個大夫看看了。要不然,我幫你去玉瓊宮裡頭,請個太醫來?」
「呸呸呸,你才腦瓜子嗡嗡響,你才有病。老闆吶,您老人家瞧見沒,這莽夫瘋了,徹徹底底的瘋了哩。」
餅乾大哭,可那白袍年輕人卻轉頭望向東北方,嘆了口氣。
「看來我得先走一步了。」
「道友自去,我隨後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