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空
死皮賴臉拖著老子講故事也就算了，這都擼起袖子開戰了，還不露真身？
壓只手掌下來算怎麼回事？
學那如來佛，想告訴老子逃不出你的五指山？
靠靠靠！
心頭大怒的李旦，以人劍合一之勢衝上高天，直接撞穿了那隻巨大的手掌。
凌空而立，抬頭看，天幕之上浮現出一張人臉，正是那糖葫蘆小販的模樣。
二人之間，彷彿隔著一個維度。
換句話說，李旦如同縮小了無數倍，讓人裝入了一顆透明的玻璃球中。
少年在外，他在內。
納須彌入芥子，容天地於掌心。
所謂的大神通，莫過如此。
拋開真實的修為不談，至少在虛天世界的修鍊上，糖葫蘆小販已經高過李旦無數倍了。哪怕是虞道川來了，也是個蹣跚學步的孩子。
「怎麼，不敢以神通殺我？只敢借這須彌洞天困我？前輩此舉，未免有些膽怯吧？」
李旦望天獰笑，手握大藏劍的他，毫無畏懼。
大不了，一劍破了這虛幻的天穹便是。
「哈哈哈哈，若真想殺你，當初在織羽國便動手了，又何需等到現在？歐陽聞都，當初我可是好心好意讓你別去蹚那聖山底下的渾水。你不聽，還差點死裡頭。雖然後來讓你因禍得福了，可這因果順序，咱得好好論論，那個時候，我可還沒坑你吧？」
少年似天神一般俯瞰人間，臉上的笑容很是真誠。
李旦聞言，皺了下眉，有些答不上話了。
細細想來，倒還真有這麼一回事情。
只不過，當他想要離開翼城之時，已經走不成了。
「既然前輩不想殺我，那現在，又為何如此針對於我？先有一去無回的六劍崖刻，再有今日的虛天世界。與我歐陽聞都交惡，對前輩有什麼好處？」
「哎呀呀，不是都和你說過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總之，人間也該有一場像樣的殺劫了。在此之前，你就待著這須彌洞天之中，哪都別去就是。與其出去讓人罵，不如縮在龜殼裡當個不死的王八，多舒坦？」
聲音落罷，巨大的人臉驟然消散，只留下一方湛藍的天空。
萬里無雲，乾淨得讓人有些不痛快。
低頭看去，腳下依然是無邊無際的大海，僅有那座破敗的城池，漂泊於浪潮間，渺滄海之一粟。
如果這裡真是糖葫蘆小販的虛天世界，那這位老前輩的內心，還真是出人意料的「單純」。
或許，與他而言，唯一放不下的，只是那座被他親手毀掉的城。
「須彌洞天而已，又不是真正的大千世界？連那六劍崖刻都困不住我，這破神通，能奈我何？」
李旦先是嘆了口氣，隨後便高舉大藏伏魔，調動全部劍意，瞬間衝破天穹。
轟隆！
彷彿玻璃球裂開了一道縫隙，又彷彿真是一個世界破碎了。
李旦自陰冷的深海中衝出，大藏劍意退去的同時，一縷刺眼的陽光照在了臉上。
睜開眼，腳下依然是茫茫無際的大海，頭頂依然是湛藍的蒼穹。
海面上，那座破敗的城池依然在隨波逐流。天穹上，依然是一幅萬里無雲的乾淨畫面。
唯一的不同，就是那縷刺在臉上的陽光，更炙熱了些。
「怎麼回事？」
李旦有些精神恍惚，自己明明一劍破開了天地屏障，明明從一界到達了另一界。
可眼前的天地，卻似乎一點都未變。
「幻術？不可能，我手握大藏劍，任何陰煞不敢沾身，可破一切虛妄。哪怕，他是飛升境！」
久思不得其解的李旦，決定再試一次。
一劍破不了的天，那就兩劍、三劍。
嗡嗡嗡嗡……
這一次的大藏伏魔，氣息更強了。劍身微顫間，掀起高達數百丈的巨浪。
人劍合一，李旦化作一道金光，瞬間洞穿了蒼穹。
嘩啦啦……
金光破開海平面，李旦依然出現在了那個乾淨得讓人不痛快的世界之中。
茫茫大海，除了一座破城，空無一物。
有時候，太乾淨的天地，反而讓人厭惡。因為太空曠了，空曠得不像是人間。
於是李旦斬出了第三劍。
這一劍，整個海平面掀起了百丈高。而湛藍的蒼穹，直接被劍氣分割成了兩半。
天上沒有掉下一滴水，只有一道漆黑的裂痕，延伸至視線的盡頭。
李旦深吸一口氣，縱身躍入「天痕」之中，卻又一次，自那海底鑽出。
沒完沒了的輪迴！
李旦沒有再出第四劍，而是飛到了那座城池上空，落了下去。
腳踏實地的感覺，很真實。或許腳下的這座城，真被那糖葫蘆小販，從大千世界搬進了這座須彌洞天。
湛藍的蒼穹是假的，汪洋無際的大海也可以是假的。唯獨這座堆滿了屍骨、殘垣的城池，沒理由是假的。
李旦收起了大藏伏魔，在破敗不堪的城池走遊盪了許久。直到，在一堆破碎的屍骨間，看到了一朵小黃花。
佛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堤。
其實早在佛陀之前，亦有道人指著那蝴蝶問：「我夢蝴蝶？蝴蝶夢我？」
略有不同的意境，實則大道至簡，殊途同歸。
「一花中有一世界，一世界中又有花……這不光是個佛學悖論，也當是所有學問的悖論。人吶，總在尋覓這個天地宇宙的真相。總想著刨根問底，找到自己來的地方。可我們，真能找到答案？」
李旦自言自語，隨後抬頭望天，久久無言。
道在屎溺，更別說是一朵花了。
李旦收回目光，再次打量那朵埋在屍骨間的黃花。此時再看，出現在瞳孔中的，卻是一整座繁華世界。
「前輩，我說過，你的洞天困不住我。」
李旦突然一指點向黃花，花瓣四散間，天地逐漸虛化。
出現在眼前的畫面，終於不再是無盡的海洋。李旦確定自己是站在那大風鎮的上空，只不過，天已經亮了。
下界，一道道漆黑的鬼影，衝進了鎮子。
「誰說我困不住你？歐陽聞都，你在裡面待了三天三夜。看看那熊崽子，都餓瘦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