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一葉孤舟
「南海鮫人……你跟他們很熟？」
李旦抬頭看著瞬息變化的天象，臉色有些難看起來。
這烏雲蔽日的景象，明顯不是自然發生的。
此時再看那行船而來、頭戴斗笠的身影，心頭便難免多了一絲戒備。
「阿彌佗佛，天師不必擔心。此鮫人乃蓬萊仙域外圍，眾多島礁上的居民，以漁獲為生。性情溫和好客，喜與人為伍。」
「不擔心不擔心，要是這魚兒敢傷人，我餅乾第一個吃了它，嘿嘿嘿嘿。」
沒等李旦回話，兩人身後的熊崽子卻是先跳了起來。了緣有些驚訝，難道這黑熊精，也聽說過鮫人的傳說？要不然，怎麼知道對方是「魚」？
「天象奇絕，怕不是什麼好兆頭。」
李旦轉身回望北方，這一路南下，穿越整個乾元地界，算是把十年來的所有塵緣一併斬斷了。
或許，從今往後，宗門也好，朋友也罷，都將與他無關。
只是，前路漫漫，當真好走？
「恐怕又是那大巫在賣弄神通吧……天師當真已經將其鎮壓了？」和尚抬頭望天，憂心忡忡。
那大巫的厲害，著實讓人絕望。
「唉，不曉得，不曉得。助我之人不在這座天下，未必真能壓她百八十年。否則，你我也不必這麼快跑路。」
李旦收回目光，望向海面。那艘小船已經靠得很近了，他能清晰的聽見行船之人的呼吸聲。
和尚聞言，臉皮微微抖動一下，又唱了聲阿彌佗佛。
轟隆！
這時，天降驚雷。大片閃電自雲霄砸落，墜入了海平面。
前腳還嚷嚷著說要吃魚的餅乾，嚇得躲在老闆身後，熊臉都不敢露。
了緣和尚踏出一步，高聲道：「施主何來？」
船上之人壓低了帽檐，用沙啞的聲音答道：「自蓬萊仙域而來。」
「施主何去？」
「往蓬萊仙域而去。」
「渡人否？」
「奇畫一幅。」
船夫拋錨，將一條沉重的鐵鏈放入水中，把船靠在了岸邊。
李旦仔仔細細的打量著那艘小船的模樣，桅杆高立，與人類世界的帆船並無不同。
和尚笑著掏出一幅畫，畫的是那山水風月，筆觸精妙，清風徐來。
船夫也不抬頭，更未拿下斗笠，只是點點腦袋后，示意眾人上船。
其衣著打扮與尋常人族相似，但雙手，卻生長著如同家禽一般的蹼，足見並非人類。
「和尚的畫古韻十足，當是價值連城之物。就這麼送出去了，不心疼？」並肩立於船頭，李旦故意打趣道。
「天師有所不知，這蓬萊仙域分東南兩界。這東海之外的，又名蓬萊仙島，規模不大，規矩無多。但是這南海之外的蓬萊國，卻是個異常古老且強大的國度。我們這些陸地上的鍊氣士，若要前往歸墟。這蓬萊之國，便是那必經之地。所以這幅水月山居圖，送的正是時候。」
和尚笑著回頭，示意李旦看向船夫的雙手。
鮫人之手，難握筆墨，李旦自然是瞬間便明白了意思。
「看來這蓬萊國，不好去嘍？」
「的確如此。當然，以天師之能，九洲之大，何處都可去得。但是以小僧的修為，若強闖這蓬萊國，那便是自尋死路。據小僧所知，蓬萊國中，有一神祗活了八千歲。其修為，更是堪比真佛。從古自今，凡不尊規矩，強闖蓬萊國者，皆是有去無回。」
「堪比真佛？飛升境？天仙修為？」
李旦眉頭微皺，有些震驚的望向了緣。
什麼樣的存在，能活八千歲？
即便是他，也無法確定自己能活那麼久。
和尚點頭，笑望南方，唱了聲「阿彌佗佛」。
「聽聞道祖高居大羅天，佛祖坐鎮西方極樂世界。凡神通廣大者，往往偏居一隅，不在人間顯聖。小僧以為，遠古巫族之所以消亡，全因其天性所致。」
「那就借你和尚吉言，早日咒死那婆娘。不過這當務之急，難道不是要趕往彌羅地界嗎？和尚此舉，又是在唱哪齣戲？」
李旦回頭看了眼來路，帆船行駛得極快，短短片刻，便已不見長長的海岸線了。
和尚說，自己曾在遊歷蓬萊國時，救下過一個人族孩子。可惜當時修為太低，無法帶那孩子回到九洲大地。
此番故地重遊，是想了卻一樁心事，替那孩子化解厄難。
「小僧答應過她，來日若成菩薩果位，必重返蓬萊國接她離去。此行至多不過三日，望天師給個方便。」
說到這的了緣，連忙朝李旦施佛禮。
這哪是求人行方便，分明是先斬後奏，就差拿繩子綁了去了。
李旦見此，也只好咧嘴笑笑，背起雙手，眺望茫茫無際的大海。
至於早早便躺在船艙內的餅乾，已經打起極有規律的呼嚕了。
一葉孤舟，在莽荒的大海深處遊盪，也不知過了多久，原本平靜的海面突然掀起層層疊疊的巨浪。天空變得漆黑無極，抬頭四顧，到處都是那電閃雷鳴的恐怖景象。
奇怪的是，在如此巨大的風浪中，一艘小小的帆船不僅巍然不動，甚至還能直接穿過海浪，如履平地。
「這結界據說是那位古老神祗親手布下，足以困殺大多數的金丹鍊氣士。若是被一些漁民碰巧觸發了結界，立馬就會造成嚴重的海難。數千年來，恐怕已有無數百姓死於此地。」
和尚說完話，開始念誦經文。李旦則是冷笑兩聲，一指點出，劍氣於大浪間縱橫。
「裝神弄鬼，欺負人的小把戲，破了便是。」
話語方落，層層疊疊的大浪瞬間平息。腳下孤舟猛地一滯，出現在了一方無比平靜的海域。
天光溫煦，碧空萬里。
眼前的海域，平靜得沒有一絲海風，就連海面都是完全靜止的。
和尚有些震驚，隨即便看到，一點烏光自不遠處的海底升起，隨後越變越大，頃刻間演化成了一座龐大漩渦。
「那就是通往蓬萊國的入口了。」和尚開口道。
李旦點點頭，提醒船夫繼續行船。隨後，眾人落入那漩渦之中，徹底與大千世界失去了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