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意外之外的意外
「你……」又有一個小孩激動地幾欲哭泣，他說出了一個字，眉頭卻皺緊了起來，捏著小小的拳頭后，懾於劍客的威視，無奈地低下頭轉過去看了看搖椅上平靜淡然的老爺爺。
「啊嚏！」傲慢劍客兇猛地打了一個噴嚏，他自己掛在左邊腰際的長劍，隨著他的彎腰，狠狠地碰撞在他的左邊臉頰，「啊呦！……」
……
「意外！……真意外啊！……」
「……活見鬼！」
石橋左邊和右邊的岸上，各有一些流浪的乞丐的巢穴，這時，岸的兩邊忽然傳來他們莫名其妙的怒吼。
「嗯……」年輕劍客一陣手腳蹦跳，「……什麼鬼這是！真是……」
「活見鬼」這幾個字溜到了劍客的嘴邊轉了一圈后，遲遲地未有出口，劍客猛然覺得不妥，這違和之言，或與他的翩翩風度不能相匹。
今日這個任務是他有生以來最重要的一個任務！速戰速決以後，他便能即刻啟程，回歸到門派里去領取門主的封賞了！
或許，他此戰獲勝以後達成任務，在門內的排行定然又能夠上升，此次一旦「加官進爵」，升作為內門執事之事便是指日可待。再者，若是能夠順利接替門內空出的職位接管門派內門的一個分部，以後的日子，便不再需要隱姓埋名了，從此，他便可以光明正大地活在無限的榮耀之中了……
劍客現在仍然十分清楚地記得，在他從門內出來執行任務之前，門主一反常態特意地召見了他，並且是以一種極意外的前所未有又客氣的語氣，用一些以往不曾有過的又極顯得親和的言語，向他傳達了此次的任務！
刺客之前依然想不出門主的語氣和眼神究竟是何種意義……心中依舊尚存著一絲絲的疑惑……
但是，直到此刻，他恍然間明白了，這個任務，確實比平時的任務更難以完成，而且，他直覺到這次任務，似乎有一種強於以往不同尋常的神秘感！
……
至於為什麼他突然間這樣地明白了！刺客自己的心裡也不明白……
最明顯的是他的心神仍然一直被一股什麼樣的神秘力量牽引著，既阻礙著他如往常一樣快速而順利地執行完此時的這個任務，也阻礙著他進行著關於眼前的這一系列的思考！
他有些不明白……
此刻，他的心境忽然明朗，卻又忽然地黯淡無光了！
刺客，有一些惶恐，也有一些慌亂……
……
「哈哈哈！……哈哈哈！……」孩童中間，有一個見劍客莫名滑稽可笑，喜上心頭，展眉地一笑。
這一笑，孩童們原先失落的情緒重新綻放了，宛如一朵炫麗的向日葵。
「大師兄，我們不要理這個欺負小孩子的人了吧……我們去找大師哥吧，他說了，今天早上會帶我們上山去採摘野果子的！」一個孩童撓了撓自己的髮髻，吞咽著口水，幻想著畫面說著。
「好吧……」和問話小孩說話的另一位小孩湊到了這小孩的耳邊，捂著嘴唇又輕聲地說道，「可是，師父老爺爺他在這裡喝茶乘涼，我們怎麼才能回去和大師哥上山摘野果呢？師哥說，今天要去山上採摘的野果可是咱雲城數一數二、最香甜無比的水果呢！」
「無～心～……」老人開口悠悠地說，他呼叫這裡一名孩子的名字，而且他說話的時候刻意拉長了聲音，聽著，便覺這聲音似乎是從千年之外傳來的，「你們還真是一群不懂事的小毛孩子啊……」
老者似乎是在說著這些小孩子聽不懂他話里之前關於大陸的表述，又似乎更是在嘲諷刺客的無知以及他的一切行為。
「今天，老夫所講的故事，就先講到這裡吧，你們，先去找大師哥吧，他會帶你們上早課的……」老人的聲音，滄桑而又迷幻，從他的聲音中，彷彿可以聽見歲月的痕迹。
旁若無人地，彷彿這世界，這石橋上一直都只是只有老者和這群小孩的存在而已，而老者，是在一頓打盹后醒來，恍然想起了小孩的存在，對他們說出了這番話。
空曠無人的石橋上，老者的語氣，聽起來不像是在和人說話，而是在自言自語，像是一位問心無愧的人莊嚴肅靜地不對誰而說話地說道。
說這幾句話的時間裡，年輕的刺客猶如一陣冷空氣一般，被老者冷傲地排斥一旁，老者似乎將他遺忘了，話一句又一句地說完了。
老者的態度，如同一位家主，自顧自地將莊園里一件又一件的瑣事交代完畢，而後無奈地看著這位闖入私人秘密莊園的不速之客。
……
刺客的神智，在刺客自己的劍柄意外的撞擊下開始有些蘇醒！
他的身體，不復之前的僵硬了，脫離出了木頭人的狀態，他的四肢百骸的氣血開始在體內翻湧，他發覺自己又如同三春的大地復甦了！
下一刻，一股不寒而慄的冷意瞬間由後背遊走到腦門，年輕劍客直覺生命里最惶然之時，也絕不過此時此刻。
這個瞬間，他彷彿歷經了冰火兩重天的世界！
就在方才的這一刻，在這個門主要他「刺殺」的任務里的這個老者之前，他徹底地明白了門主的眼神和他說的話……
他又想起了之前老人說出的那句話！
「持心守正！心神如一！」
刺客望著老人，忽然問道，「你在對天祈禱，念咒語？」
……
稚氣的小孩子們，一個個抖擻著身子，扭著他們可愛的屁股已遠去多時了……
這幾位萌昧如稚的小孩，乃是老人今年新收的第一批小徒弟。
今天，只是入門第一課。
老人收徒第一天便親自面見自己的弟子。
比如今天的這次臨身親授，是老者身為人師幾十年來第一回，而這次雅興之至，卻竟差一點兒也成為他人生之中授徒生涯的關門絕唱，諸多的意料之外，如是他此時所臨的這一座城。
絕唱乃是這是最後一回的意義，這種意義不是他以後再見不到自己的這些小弟子們了！而是他們這幾位方且入門的小弟子們，往後時日再也沒有機會親眼見到他們這位萬中無一的師父傳授武功了！
雖說這些小孩，是城中的尋常百姓家的小老百姓，但他們每一位，在各自家裡卻都是唯一的獨子，資質也不簡單，每一位小孩的身上，他們也都具備自身獨特於常人的天資。
再說老者挑選他們的緣故，是因為，他們每一個都乖巧又懂事，聰明且又伶俐。
而在老者的心中，他最看重的，絕不是天資或者骨骼驚奇，而是別的他所憧憬以待的。因為，在老者的門中，他們的武林絕學便是以化腐朽為神奇著稱於武林，他們所收門下的弟子們，不缺少練武的天資。
老者，可能因為一個心情不好的借口，日後便不再親身授徒。
所以，老者接下來將如何處置這位莫名闖入的刺客……
……
刺客回想起片刻之前……
「持心守正！心神如一！」
……
再接著後面的那幾句，便即是「神刺門」門內的高級咒語了……
老者卻蔚然輕聲地念道了:「天地無極，玄心變化……」
「世間萬化，神鬼不渡……」
這幾句初級的咒語，是老者今日第一堂課準備授予新入門弟子們的簡約而不簡單的禮物。
「啊！」年輕刺客驚愕地抿了抿嘴巴，他的嘴唇飽滿而紅潤，他的表情驚恐又犀利，他的面容，原本即是這副模樣。
他懂了，這咒語……
或許，這是一個奇妙的巧合……
在這彷彿冰天雪地的處境里，在此千里之外的刺殺途中，他彷彿一位背井離鄉無人可依的旅人聽聞到了久違的鄉音……
他聽到了的鄉音，所給予的他的感覺，又比他自己親口說出來的鄉語更純正，更原始，更天然……
「我的弟子，從來沒有一位敢叛門……」老者語氣中透著柔和。
「我曾打敗了的敵人，也絕對不會再有人能捲土重來……」老者又坐回到了那把舒服的搖椅上……
「但我不曾想，你這……這麼一個叛徒的弟子，今日這是破天荒地……自找上門？來到我的眼前，來充當著這樣的一位泯不自知的冤大頭的？……」老者一搖椅背，從搖椅上站立起，又起身來。
「……」刺客，想到了門主臨別前對他說那一番話時，裝腔作勢，居高臨下，語氣柔和，似乎，不像在對他發布任務，更像是，在送別一位不會再歸來的死士！
一陣寒風，吹來，凜冽刺骨。
年輕的刺客一陣頹然，他從未如此時般發覺自己如此羸弱，彷彿，自己變成了一隻小蟲子，在寒冷的冰天雪地中弓形爬行，不遠處有一隻早起的鳥兒恰好又在尋覓食物，而他卻主動束起脖頸送到人家口中去了。
莫名其妙地，老者的話，刺痛了他堅強無匹的心，他敗了。
老人最後對刺客說的話，若如世人理解中的「一念如佛，一念如魔。」
老人擦肩而過，輕輕地對年輕刺客說道，「我不動！」
三個字，雖只有這三個字……
但這刺客，卻並不是一個雙眼煞白的傻子，否則，在人才濟濟的「神刺門」內，他所擁有的身份，也絕對不可能能夠達到如今的這個如此聲名顯赫的玄級甲字型大小第一刺客的級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