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婚前的疑惑
果然,盛大的宴會之後不久,劉府的薛氏夫人便特意又備了重禮,央了衛國公夫人一起,親自登門來提和白扶蘇的這親事了。
蘭慕雅又驚又喜,急忙命人告知了白雲起,自己陪坐在前廳上。蘭慕雅溫婉文雅的外表,和氣度不凡的談吐讓兩位夫人都十分敬服,更覺得有母如此,女兒的教養必定也差不到哪裡。
雖然貴婦人們都聽得說,白家嫡長女的長相平平,但他們大戶人家的觀念一般都是娶妻當娶賢啊,娶正室娘子,自然身份品格兒才是第一位;容貌都是次要的,又不是納妾,非要長得艷麗惑人的才好。
白侍郎對這樁婚事自然也無話說。於是劉白兩家,兩下里都各自有意了。因著兩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家,一套流程自是必不可少。
東華國的百姓婚禮之首,屬意女方時,延請媒人作媒,謂之納采,今稱「提親」。
接下來是問名:男方探問女方之姓名及生曰時辰,謂之問名,后稱「合八字」。接著是納吉:問名若屬吉兆,遣媒人致贈薄禮,謂之納吉,今稱「過文定」或「小定」。
然後便是納徵:奉送禮金、禮餅、禮物及祭品等,即正式送聘禮,謂納徵,亦稱「過大禮」。
當下劉白兩家便下了定。
家裡要嫁嫡長女是家族的大事,白老爺當機立斷,將張老娘從老家迎了回來。
張老夫人的轎子後半晌已經到了,此時便停在了府門外頭。白雲起領了後院自家的兩個女人,以及兩個女兒和兒子白芨恭敬迎候著。連小兒白繼祖,也被奶娘抱著一起規規矩矩站在那裡迎候。
洛安然面色很差,長安最昂貴的香粉也遮不住那臉上的蒼白和憔悴。她才被唐尚書解除禁足,這麼多天都不允許見到親生兒女,人都幾乎要癔症了。
女兒白芙蕖攙扶著她,亦是面色難看。她的前程算是徹底完了,即使清白還在,這貴女的名聲也給毀了一半。
那孟家的秀才小郎君再也不曾約過她白芙蕖。她起初以為孟公子忙著其他事,還偷偷使了丫鬟找他,誰知總卻被他吱吱唔唔過去,避而不見。一來二去的,傻子也心裡明白怎麼回事了。
不過,白芙蕖把這些賬都算在了嫡姐白扶蘇頭上。娘跟她說了,這都是白扶蘇搗的鬼,為的便是要毀了她白芙蕖。
看到如今嫡姐這般風光無限,又有這麼好的清貴公子願意求娶,白芙蕖恨得簡直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早晚,她必定要狠狠報復這個假作清高的嫡姐,將她從高高在上的雲端拉下來,再踩上幾腳才好!
轎子簾掀了起來,當先下來了位鬢髮如銀的老太太。這老太太身上都是農戶裝扮,雖然七月天氣,頭上卻還包著塊花手巾防著了風。她抬起頭瞧瞧侍郎府,似是無限感慨的嘆了口氣。隨即,臉上綻開了一片菊花般的笑容。
蘭慕雅身懷有孕,仍然勉強站了半天迎候。本來就身體嬌貴的洛安然卻已快站不住了。她覺得今天頭頂上的太陽彷彿格外曬,自己這會兒已是頭暈眼花,快要暈倒了。
好容易看見這便宜婆婆下來了,洛姨娘急忙嘴角勾起個極乖巧的笑來,正待搶在大夫人前頭迎上去攙扶了老太太,不料老人卻已回過頭說道:「槐花吶,你還不趕快下來見過老爺呢?」
敢情這老太太剛才不是跟她笑的!洛海棠尷尬的收回了手。
等等,她方才說的槐花,又是哪個?
眾人只見轎帘子又一挑,這回是下來了個年方二八的漂亮女子。這女子身穿一身嶄新的妝花衣裳,素凈的鵝蛋臉,柳葉眉下是一雙怯生生的水靈大眼睛。
最重要的是,她的髮髻已是梳成了婦人髮式。
白芙蕖正滿心沒好氣,見了低聲道:「真是土鱉!穿這麼多,這鬼天氣也不嫌熱的慌啊!」
白雲起早已快步走上前去攙扶住他老娘:「娘啊,您老可終於來了!」他提前一個月告知了,而老娘還是整整晚來了五天,連嫡孫女的成年禮都錯過了。
不料張老太太開口便說道:「兒啊,這是娘做主替你納了個妾,看看如何?還不賴罷!槐花,快來見過老爺。」說著自家先呵呵的笑了起來。
那槐花嬌羞的看看相貌堂堂的侍郎官老爺,壯起膽子低低喚了聲:「老爺。」
張老夫人便道:「你挑個日子,便收了她罷。她在鄉下服侍得我甚好,我是對她滿意的很哩。」
眾人聽在耳朵里,都十分意外。蘭慕雅倒無所謂,無非只是添個追求富貴的女人罷了。洛安然卻不由得立起了兩隻眼睛,如臨大敵!
白雲起為難道:「娘,這個時候您說給兒子我納妾,有些不適合罷?」說著話,他早打量過了那叫槐花的女子,還特意在她的胸脯子上溜了兩溜,頗為滿意!
不得不說,自家老娘挑的這個妾室,倒是還很合白雲起胃口的。當然,他表面上絕不能顯露出來。
張老太太瞥了自己兒子一眼:「什麼合適不合適的,我說行就行!」自家兒子甚麼德行,她還有個不知道的?!
白侍郎嘿嘿一笑,於是在蘭夫人的白眼和洛安然妒火中燒的雙眼下,老著臉皮道:「那就全憑娘做主了。」事情就此定了下來。
這日天氣極好,晴空萬里。鳥兒也在樹枝上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
白府里人聲鼎沸,喜氣洋洋。從隨處可見的紅綢和一張張大紅的囍字,不難看出,府里有人正在辦喜事。
張老太太認為,早早納了妾,越早叫她儘快伺候兒子越好。於是在她的張羅下,白雲起便一切從簡,當晚就迫不及待的將槐花收用了,據丫鬟們私底下笑說,老爺威武,房裡一夜動靜都沒停,瞧那新開臉的可姨娘次日腿軟的,走路都得人扶著!
過後,白侍郎還給她改了個名叫做可兒。
大凡男子,多半是喜新厭舊的。再美、再有才華的女人,看久了也會變得膩歪了,何況白老爺向來是憐香惜玉,風流多情呢?
嬌怯怯的可姨娘居住的所在,叫做可人苑,便在侍郎府的西北角,坐北朝南,平時都是大門緊閉,門外種著的兩顆婀娜多姿的垂柳。進門之後是一道刻著「福」字的影壁,轉過影壁,中間一條石子甬路直通正房台階。
院子里有三間正房,中間是客廳,東邊一間是書房,西邊一間是卧房。兩邊各有一間耳房,一間耳房當倉庫,另一間布置成了小廚房。
院子兩側各有兩間廂房,周圍有曲廊,院子中點綴著幾點山石,青藤蔓繞。兩邊各有花池,種著牡丹、芍藥、木蘭等花,看起來倒也十分雅緻。
院子南邊的廂房裡,住著粗使丫鬟和看門婆子,以及兩個廚娘和使喚的丫鬟們。
正院後面還有一個小花園,不大卻很精緻,裡面花木扶疏,安靜清幽,是個讓人放鬆心情的好去處。
可姨娘向蘭氏夫人敬了茶,便正式成為了白侍郎的第二位姨娘,一時風頭極勁,白雲起寵愛無比,一連在她屋裡歇了七天。
不過這些事,都與白扶蘇無關。
她如今滿心期待的,只是劉公子便來下聘之事。
其實重來一回的人生,實際過起來並沒有非常容易。很多事情有了改變,而前世的敵人也不可小覷!
如果避開那算計重重的白家宅院,嫁個好人家,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歸宿。扶蘇嘴上對母親說著不願意出嫁,但內心深處,哪個女子不渴望有個好夫家呢?
劉寧便是個非常好的人選。他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也不喜歡吃酒應酬,與同窗聚會也是有限。
作為一個適婚男子,扶蘇覺得實在無可挑剔了。別的不說,他起碼是真心愿意求娶自己的。與前生的輔國公王大公子相比,她還有甚麼不滿足呢?
白扶蘇走進扶蘇苑東間的書房。書架上擺滿了書:四書五經、女四書、詩集、話本、史書、遊記、佛經、道經等等。牆上還掛著幾張名家字畫。靠窗的一張黃花梨木書案上,擺著一整套的文房四寶,還有一摞白扶蘇平時閑著無事時隨筆的詩詞字畫等。
書案上還擺著一本未抄完的佛經,一張紙上只抄寫了一半。扶蘇怔怔得看了看,又提筆繼續往下寫,下筆越來越流暢,越來越得心應手,一口氣竟連續寫了五六張,才停了下來。
她長出了口氣,終於明白自己如此情形所為何來:想必女子面臨自己的婚嫁事時,都會有過如此一段時間的仿徨無措罷?
「小姐!小姐!」
隨著聲音,白芍滿面興奮的跑了進來。這丫頭,恁不穩重了些兒!
「劉府有信兒說,便要來正式下聘禮了咧!」
白扶蘇卻沒有白芍想像的高興,只是皺起眉頭看著她。
白芍沒有察覺她的反應,繼續嘰嘰喳喳的說道:「聽劉府的婆子說,有三十六抬聘禮哩!」
白扶蘇放下紙筆,拿毛巾擦了手:「知道了。我要出去一下,你跟著我罷。」
白芍高興的應道:「是咧!姑娘可是去瞧聘禮單子么?」
扶蘇搖搖頭:「那有什麼好瞧的。我是有一事不明,想去求問先生。」
上官橙最近有些心不在焉。上回正在給兩位姑娘講學時,居然講著講著跑了神。這對此位素來於學問上最為嚴格要求自己的女大家來說,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醇王爺要回京述職了!
這個消息傳到了京城,她多年平靜如水的心,竟一下子如沸水般翻騰起來。
她以為過了這麼多年,自己早已對這個男人不再有任何感覺了。畢竟當年便是他的王妃對自己下的毒手。
那是他朝夕相對的枕邊人,莫非他會全不知情?
豈非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