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六十一. 塵埃落定

男人睜開的眸子如天邊最燦爛的星宿，一瞬間流光溢彩，迷離間，林似錦覺得遙遠的天邊有星球墜落，狠狠地砸在她的心房，像是失落已久的往事找到尋來的軌跡，走上了它的正軌；你看，地球本來就是要圍著太陽轉的啊。

「小錦，牛奶涼了。」

漂亮的男人握住那隻小手，淺笑道。

塵埃落定。

臨近年關的日子裡，天氣出奇的好。除了冬日裡冷冽的寒風之外，天空萬里無雲，倒是些難得的好天氣，這寒冷季節里出門也少了幾分不情願。

「呀，馬上過年了，學校還有一周就放寒假了，我們英語系要不要年前聚聚啊。」

剛吃過飯，林似錦趴在桌上側著耳朵聽著辦公室的聲響，頭頂上曬下來的陽光，照得人暖意洋洋。

「是啊，平時大家都挺忙的，正好趁著這個時間大家一起吃個飯，年後就又各忙各的啦。」

「好主意，行啊，反正最近事情也不多。」

「哈哈哈，我同意。」

林似錦閉上眼睛沒有多想，似乎自己只是個局外人。在視線完全黑暗下來之前，她的眼帘里滑過官瞿的身影，她和一眾年輕老師商量著該怎麼舉辦這次的聚餐，她圓潤的臉上愉快的情緒滿溢，帶著這個年紀特有的青春洋溢，讓人不禁覺得，她身上會有無窮無盡的能量。

最終方案下午就定下來了，就在本周五結束之後大家一起聚個餐，周老師也覺得這個方案好，並且也承諾這次系裡出經費，一下子群里便炸開了鍋，嘰嘰喳喳討論著哪裡吃飯，飯後活動等等。

林似錦關了提醒，並沒有多言。

年前的最後一周過得沒有波瀾，只是隨著年的氣氛越加濃烈，大家似乎對於工作的熱情也減少了，也因為課不多，辦公室里倒一下顯得擁擠起來，有時候林似錦吃完午飯回來，便能看到幾個老師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聊天，聊時下最新鮮的消息，開開玩笑，一天就又這麼愉快的過去了。臨近這個時候，連學生似乎也早早地收拾好行囊，等著放假那一天，歸心似箭；平時總有學生往來的辦公室也漸漸清閑了。

林似錦例外，她一直都挺清閑。

她是知道自己的定位的，從來不自居；一個公共英語課的老師，說實話，跟學生接觸的並不多，更何況大學生了，一般學習也比較有自我規劃，所以她的辦公桌大部分時間是冷清的，偶爾有一兩個同學，也多是詢問其他老師的辦公位置。

林似錦不惱的，覺得這樣也挺好。

下午四點。

林似錦別過頭去看窗外，原是青蔥繁茂的校園眼下草坪枯黃，路邊整齊排列的植被也大多都枯萎蜷縮著，在冬日的寒風裡肅穆，隨著風擺搖曳，蟄伏於此，等待來年開春的盛開。不遠處幾棵蒼勁的松柏挺立，大風吹地滿樹針葉沙沙，為著添了一抹碧青之色。

「叮」

林似錦淡淡收回在窗外的視線，落到手邊的手機。提醒自己有一條新消息。

不出意外。

「幾點結束。」

昨天晚飯的時候跟他提過今天的聚餐，林似錦並沒有故意隱瞞的意思，只是恰好忘了，她把消息提醒調成靜音，平時沒有關注消息便沉倒下面去了。

林似錦洗凈手從洗手間出來，手機屏幕就亮了，她點開才意識到什麼。

「明天下了班系裡要聚餐。」林似錦輕輕拿起桌上顧思遠擺放整齊的象牙白的筷子。她進來發現顧思遠很勤快，下了班總能看見他在樓下等著。

她擔心若是自己忘了。

「嗯，結束的時候打個電話。」

顧思遠沒有說什麼，他夾了塊魚肉，放在林似錦面前的碗里。松鼠鱖魚，橙黃橘色的色澤晶瑩剔透，點綴著松子玉米粒蘿蔔丁小青豆，整個擺盤呈現高明度的色彩紛呈，引得人口腹之慾想來大增幾分。

林似錦小時候最愛的一道菜大概就是松鼠鱖魚了，因為記憶里每年過年的餐桌上總會有這一道菜。林爸爸拿手的一道菜，過程繁複，但只要林似錦放假回了家，林爸爸總是親自做一次的。林似錦默默吃了魚肉，輕聲回道：

「好。」

手機的屏幕上顯示著：

「要告訴我。」要告訴你，告訴你回家的時間，告訴你我在做什麼。

林似錦唇角輕輕上揚，笑意深達眼底。

「林老師，你在幹嘛呢，大家都在收拾東西準備走了。」

林似錦回頭對上官瞿的眼睛，胖胖的姑娘似乎連眼睛都是圓圓的。林似錦看了眼時間，回頭道：

「還早。」

「嘿嘿，老遠就看到林老師笑得可開心了，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呀。」官瞿本著這個年齡特有的八卦心自來熟地一下子跳到林似錦身側，兩隻眼睛緊緊笑意盈盈地看著面前的林似錦，卻似乎在期待與之相悖地答案。

林似錦笑笑，並沒有回答。

她狀似隨意地把電腦合上，側頭對官瞿說：

「一會兒怎麼去。」

C大的位置很好，校門100米以外的地方就是中城最繁華的商業區，交錯的馬路在高架間穿梭，下班時段的人流洶湧也並沒有因為空氣中冷燥的分子而退縮半分，相反倒是因著節日越發熱鬧的。

林似錦只是隨口問了句，林記火鍋在周圍的兩家商城都有分店。都走不出多遠。

官瞿似乎並沒有察覺到林似錦的刻意，她笑嘻嘻地回答道：

「學校位置好呀，大家都決定下了班一起走過去，這樣也熱鬧些。你說是不，林老師？」

官瞿臨末還問了林似錦。

林似錦微微點頭，「是」

這個季節已經顯少有鳥兒了，何況在城市裡這些野生小動物也不算常見，倒是家養的動物總是帶來些生氣的。這個時間點也恰好是飯點，晚飯吃的早的家庭陸續牽著寵物出來溜達，一方面消消食，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給寵物解決生理需求的空間。

林似錦對寵物談不上喜愛，也不討厭，總之就是沒有感覺。這些生命睜著大眼睛，被人類打扮得漂亮，生活優渥甚至超過一部分的很普通的人，看著皮毛亮色順滑，穿著主人精心準備的衣服，出門還有得給四肢穿上鞋子。

「呀，好可愛呀。這狗養的可真好。」

「這是拉布拉多吧，可難養了。」

天漸漸黑了下來，林似錦側過頭去看路邊零星的燈光，大概遇上逢年過節，路邊常青的樹上隱約纏繞著四散的彩色小燈，和遠處繁華的盛景交相呼應，倒讓這城市的建築少了幾分曲高和寡，多了層層暖意。

耳邊是幾個年輕女老師嬌俏的聲音，細柔的嗓音配上話語的內容，和一般尋常聚會無異，但是林似錦並沒有覺得輕鬆片刻。

「哎呀，好了呀，周老師可是發話了，一會兒你們晚到可不太好啊。」

「來了來了，馬上，跟著大部隊呢。」

到了地方，算算時間離大年三十也就一個多星期的時間了，城市效應並沒有因為春節而少了人氣，相反這個時間點的商場人滿為患，幾乎家家店面前面都排起了隊。

林似錦跟在隊伍的最後面，一直不緊不慢地跟著。

等到一眾人進了包廂坐定，大家脫了外套，人數也不多不少，都是年輕人，也漸漸打開了話匣子。

「好在陳嘉機智，訂好包廂，不然這頓飯怕是要吃到十點咯。」

「陳梓榮，就你會拍馬屁，定個餐也能被你說得多無上光榮。」李媛媛半是戲虐半是嬌嗔的說了句。叫陳梓榮的年輕男老師嘿嘿一笑，算是對美人難得對自己關注的回應。

主位不盡然是由著周老師和劉老師座開，幾個關係好的老師大多都坐在一起，方便吃飯的時候聊天，俗話說，跟喜歡的人一起吃東西，到嘴的食物也會變的美味幾分。

林記最特色的就是食材新鮮，除了海鮮類品齊全之外，很多蔬菜都是水養蔬菜，端上來的時候植物底部的根莖分明，嬌滴滴地似乎能掐出水來。在熱愛新奇又接受新奇的時代里，事情的本質已經不重要了，大多數人是願意為了一己私慾和從眾心理買單的。

林似錦有些心猿意馬。明黃色的燈光在煙霧繚繞的氣氛里打得她有幾分昏昏欲睡。她調了蘸碟，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

「林老師在想什麼，劉老師正讓大家舉杯呢。」

林似錦沒回頭，正思索旁邊座位何時換成官瞿之外應著大家的新年祝福舉著杯子。

「嗑嗑，大家注意力集中下，周老師和劉老師要給大家新年祝語了啊。」

「誒，王黔你怎麼說什麼來什麼勁呢，趕緊站好。」

「嘿嘿，今天陳嘉可是小小得勢啊，看著狗腿的。」叫陳嘉的年輕老師一下子緋紅一片，連燈光都遮不住，想是顯少有這番在領導面前表現的機會，加上年輕人，總歸有一腔熱血的。看著領導把安排聚餐的活動細則分派給自己，無形中膨脹了他的自信心，說話也有了底氣。這一年是個好年啊，學校委派了教研任務，年底的聚餐自己也小露一手。想必往後都能順順利利。

他一手舉著杯子，一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哎呀，凈被你們笑話了。」

最後還是劉老師打了圓場，大家只是隨意開開玩笑，誰都沒有真的在意。畢竟年節的氣氛里多少更加寬容些。

林似錦不疑有他，舉著杯子聽一段段冗長的話。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來年更上一層樓。」

「新年快樂！」

隨著窗外的燈火通明，這一年也落了幕。剩下的便是和親人相聚，交換最真摯感情的時間了。

飯後看時間不早了，有家室的都抽身去陪了家室，剩下七八個年輕一輩的老師加上向林似錦這樣半大不小的半吊子都興緻高漲，提議去了附近的地方唱歌。

林似錦本不願意，但架不住官瞿的勸說，外加自己確實拿不出很好的理由，也只好跟著去。

沒了領導在的地方眼下也正是一片放縱，到了時候，林似錦才發現原來愛玩的人到哪兒都一樣，跟職業沒有關係。

平常系裡安靜沉穩的性子稍稍加上酒精的刺激，便都暴露了。

林似錦耳邊聽著鬼哭狼嚎，一邊被勸著酒，微微皺起了眉頭。

「林佳，我說了，人家林老師可是乖乖女，看這架勢，別說抽煙喝酒，怕是這種地方都沒來過幾次。」

林似錦順著話音向沙發那頭的李媛媛看過去，女子精緻的臉上微微帶了點挑釁的味道，手裡夾著一根女士香煙，長腿交疊，靠在沙發上的姿勢帶著幾分慵懶。

她特意畫長了眼線，眼尾處稍稍上帶，勾勒出眼睛細緻的輪廓以外，也帶了點妖嬈魅惑的恣意。黑色緊身短款的無袖禮服沒了外套了遮蓋，她傲人的曲線在昏黃不算明媚的空間裡帶著幾分含有野性的挑逗。

林似錦沒有接話，倒是一旁的官瞿接過李媛媛的挑釁，道：

「李老師可真有趣，這抽煙喝酒能說明什麼。」旁邊的幾個人打著圓場。

「又不是我故意挑事，你看人家那樣子，酒都擺到面前了，也不給幾分薄面，我為大家打抱不平，這下倒成了罪人了。」李媛媛眼尾向著林似錦，輕輕抖落煙灰，

「這，林老師你看，李老師也是圖個熱鬧嘛，要不…」官瞿的臉上似有幾分為難，她恰好坐在中間，左右兩邊都偏袒不得。

林似錦收回看向李媛媛的目光，洞若觀火。

徑自把面前的混合酒水喝了。

「哇，想不到林老師也是女中豪傑啊。」

等到眾人轉移了熱鬧的中心，林似錦壓下胸口燒心的滿脹感，趁人不注意出了包廂。

這個地方林似錦確實沒有來過，哪怕年輕的時候，林似錦的興趣也不在此，更何況，中城發展的快，這一個轉角處的繁華倒真的不曾留意過。

這應該是個娛樂廳，整整一棟樓，裡面是不同的服務，林似錦站在大門邊上的黑暗裡，背後是黑壓壓的一片，她更覺得有幾分氣悶。

旁邊10米的地方開了家便利店，晚間11點了倒也燈火通明。林似錦起步，想去買點酸奶醒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