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林靈素託孤 上
林道長?林靈素?
昨天不還好好的嗎?這才過了一個晚上就要不行了?
綜合正史和野史的記載來看,這位林道長最起碼還有好幾個月好活。
趙小川狐疑的看著王老五,面現思索之色:「我這就去,不過五叔親自來通知我,恐怕還有其他的事吧?」
王老五則又吃了一驚,少寨主出去轉了一圈,聽說吃了不少苦頭,沒想到回來后,不僅一反常態不再隨意罵人,甚至都學會動腦子了,莫非這就叫大器晚成?
老天開眼,寨主怕是後繼有人了。
「不錯,老朽親自前來,確實是有其他的事與少寨主商量。」
趙小川翻身下榻,隨手將薄被卷到一邊:「五叔坐下說,我其實也有一件事要與我爹和五叔商量,這個稍後再說不遲。」
王老五有些彆扭的坐下,倒不是嫌棄床榻不幹凈,而是覺得眼前的趙小川一下子轉變太大,他有些不太適應,不過這確實是好事。
想及林靈素那副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王老五為了節省時間,決定單刀直入。
「獨龍寨之事少寨主已經知道,老朽就不再多說了。如今獨龍寨兵強馬壯,實力強大,咱們烏龍寨憑藉一己之力絕難與其對抗,天女寨那邊……其實寨主與老朽都不太看好。」
「柳楓雖是個讀書人,但心黑手狠比綠林中人更勝一籌,他提議咱們兩寨聯姻以與獨龍寨劉海誠抗衡,確實是個辦法,但未必沒有包藏禍心。」
說著,王老五下意識看了趙小川一眼,見他竟贊同似的點了點頭,好像對自己的話頗為認同。
對此,王老五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兒,繼續說道:「兩寨聯姻實則是下策,權宜之計。寨主本想有空的時候再跟少寨主解釋,沒想到少寨主一時想不開,竟在當夜就偷跑了出去。」
趙小川心下汗顏,時移世易,你個老棺材板子現在說這些做什麼,我雖然想要改變形象,卻也是要面子的。
好在王老五沒有繼續糾結此事。
「老朽與寨主商議之時,曾定下上中下三策。下策便是與天女寨結成同盟,共同對抗獨龍寨。」
「中策則是明裡投靠獨龍寨,暗裡卻虛與委蛇。那劉海誠有金國做後盾,實力雖強,咱們烏龍寨卻也不是泥捏的。就算他知道咱們不是真心降服於他,為了保存實力,估計也會睜隻眼閉隻眼,到時咱們再慢慢謀求翻身的機會。」
「至於上策,無外乎與劉海誠一樣謀求外援,到時各自背後都有靠山,誰的靠山硬誰便能佔據優勢。」王老五一手捋須,一手伸出四根手指:「宋、遼、金、西夏,這是當世最強的四國。」
「西夏距咱們烏龍寨太遠,故而不予考慮。金國已經選了劉海誠做附屬,輕易不會再接受咱們烏龍寨的投誠。遼國在與金國的戰爭中接連敗北,耶律章奴更是在上京舉兵叛亂,雖已被平定,但遼國已是內憂外患,無力他顧。」
「故而,想來想去,於情於理,南邊的宋國便成了老朽與寨主選中的靠山。只不過……」
王老五嘆了口氣:「宋國君臣耽於玩樂,沉湎於聲色,寨主親自前往汴京接洽,卻苦於出身而無法見到真正有分量的人物,這投誠之事自然也就無從說起。」
「宋國富庶,兵甲鍛造之術同樣稱頌於天下,奈何空有大國之姿,而無大國容人之量,但卻是如今咱們烏龍寨最好的選擇。」
趙小川聽王老五講述一番后,已隱約對其來意做出了猜測。
「五叔是想讓我向林靈素求一個薦身之階?」
不得了,少寨主都能聞弦音而知雅意了。王老五再吃一驚。
「不錯,寨主只是想求一封能直通宋國官家的書信,可之前這位林道長並未答應。此時他突發急症,看來是撐不過去了,卻直言要少寨主去見他最後一面,想來心中對少寨主是有些看重的。最大的可能是想將他那個小徒弟託付給少寨主,若是少寨主能趁機向他求一封書信的話,估計這位林道長很大概率會答應。」
這是要我趁人之危啊!
趙小川看了滿臉熱切的王老五一眼,既沒有一口應下,也沒有推拒,只是說道:「此事等我去見過那位林道長再說吧。五叔放心,這烏龍寨是我爹和五叔的烏龍寨,也是我的烏龍寨,若是可以的話,我自然不會坐視。」
「那是最好。」王老五略有些唏噓的說道。
病榻上,只是一夜的功夫,林靈素已變得更加蒼老。
他的頭髮已然散開,其中黑白參半,身蓋薄被,面上烏氣縱橫,整個人死氣沉沉。
小稚初趴在塌邊,兩隻小手緊緊握著林靈素的大手,淚水像止不住的閘水,無聲流淌而下。
林靈素正處在彌留之際,他下意識回顧自己的一生。
幼時因家貧不得不入一佛寺為沙彌,可師父脾氣暴躁,動輒打罵,自己受之不過,只能逃走,其後陰差陽錯成為蘇東坡蘇學士的書童,因而得以讀書識字。
再之後,又拜師趙道人,學得一身驚天動地的『法術』。
趙師老邁,臨終前心心念念要將神宵大道弘揚世間,自己就此承繼趙師衣缽,以神宵大道傳人自居。
其後,自己依仗著法術手段,名聲漸起,最終得以被官家延請入京。
在京四年,期間獨得官家寵信,而自己也不負趙師臨終前的託付,在官家的支持下建上清寶籙宮,又在天下廣建神霄萬壽宮,神宵大道由此昌盛,自己也成為道門大宗師,可謂光耀一時,卻也就此志得意滿,變的有些目中無人起來。
記得有一次,自己與官家在太清樓下宴飲,瞥見羅列著蘇學士等人的元祐奸黨碑后,自己心懷憤懣,不由稽首下拜。
官家貌似不悅,自己一時激憤,想要為蘇學士平反,便作了一首詩,詩曰:蘇黃不作文章客,童蔡翻為社稷臣。三十年來無定論,不知奸黨是何人。
官家將此詩隨本給蔡京,蔡京惶恐慚愧自不必說,乃至落荒而逃,自己卻也就此與其結怨,不過自己並不後悔。
蘇學士是性情中人,他曾說過,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自己雖是道士,卻早已看蔡京等人不順眼,竊據高位不思忠君報國,反而蠅營狗苟,媚上欺下,導致朝綱混亂,國事疲憊,這等人若不早除,大宋必受其牽累。
奈何自己卻只是個道士,想斗過蔡京等人談何容易,最終不得不故作洒脫,黯然離京,以致如今將要客死他鄉。
想自己這一生,落魄過,發達過,卻何曾不是蠅營狗苟,早已脫離了道之真諦。
事到如今,俱往矣,唯有這個徒弟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