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誰言善惡終有報，得償所願心掛愁
日上三竿，許道明才悠悠醒來，難得的懶覺讓他的精神有所好轉。
穿好衣服，簡單整理下，許道明便直奔煉丹長老陳長智的住處。
在陳長智的住所外，觸發的提醒禁制卻沒有回應。
思索一番，許道明便明白或許今天有煉丹授課，抬頭看看天色，估摸著離下課不久，許道明便在禁制外靜靜等候。
果不其然，多半個時辰，陳長智便走了回來。
看到門前等候的許道明，他並不意外，點頭示意后揮手撤開禁制，帶著許道明來到屋內。
許道明雙手一捧，正打算行禮開口。
卻被陳長智擺手打斷了，他走到一旁的書架上，隨手抽出一張草紙遞給了許道明。
「那批藥材我看過了，不錯，這便是燃血丹的丹方，你拿去看吧。」
許道明本以為丹方這麼寶貴的東西會存在玉簡了，沒想到竟然隨便寫在紙上，大概掃了眼丹方內容，又抬頭看了下那個堵著滿滿當當紙張的書架。
難道那些？
「不用看了，那些都是丹方。」
人老成精的煉丹長老一眼就看出來許道明的想法了?
「是不是在想老夫為什麼不存在玉簡內？」老者嗤笑一聲，伸出食指點了點腦袋。
「真正寶貴的都在這裡，牆角的那些對我而言，已經是廢紙了。」
看著眼前有些吃驚的年輕弟子，陳長智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這個表情，跟當年的自己，一般模樣。
「謝過長老，那弟子先行告退。」
許道明行了一禮便欲離開，面對著那成百上千的丹方，許道明真怕會一不留神的撲了上去。
「等下。」陳長智叫住了他。
「長老還有何事？」
只見陳長智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沉吟了片刻。
「此行，白志不幸遇難，救援長老到的時候，能保持清醒的，只有你一人對嗎？」
聽見這話，許道明眉頭微皺，難道他是在懷疑白志的死與我有關嗎？
「無需多想，只是這名弟子跟我較為熟悉，我想了解一下事情的詳情罷了，方便講給老夫聽嗎？」
「長老想聽，道明知無不言。」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許道明將昨夜的經過仔仔細細的講給了陳長智聽，畢竟這件事情跟他並沒有太大關係，自然沒有什麼避諱的。
當然了，關於自己的部分依然大多省略過去了。重創煞屍的部分，改為了勉力支撐了二十息。
他認真地聽完了所有事情，神色有些肅穆，搖了搖頭。
「天意弄人啊。」
長吁短嘆一番之後，陳長智再次開口了。
「你覺得白志如何。」
「白志師兄。。。」許道明斟酌著他的意思，白志好似跟他相熟，若是說的過重恐怕傷了他對自己的觀感，得不償失。
「白志師兄為人穩重，待人親和，一心向道。我等甚是欽佩，若非出此意外，假以時日，定為宗門棟樑。」
人老成精的陳長智一聽就知道，這個滑頭弟子又在擺弄小機靈。
不過，他的顧慮，自己也並非不知。
「行了，儘是些沒用的話。聽你剛才所述，你應當大概知道那個煞屍跟白志的淵源了吧。就事論事，你又如何看待？」
許道明本來也想以大化小的敷衍過去，
可話到嘴邊，腦中不由浮現出那個嫁衣染血的少女。
鍾情一生，六載孤獨，
換回的卻只是情郎手中的那杯奪命美酒，她那歷歷在目的人生將許道明的話噎回了肚裡。
「白志師兄，有些，無情了。」
無情，無情。
陳長智念叨著，他知道，這話，還是委婉了。
他端起茶杯，輕抿一口。
「老夫，也給你講個故事吧。」
故事的主人公同樣是一對相依為命的孤兒。
兩人相互取暖，相互依靠，年年月月，兩人逐漸長大，家人般的感情中也自然而然的摻雜了其他的情感。
儘管生活貧苦，卻仍比大多數人都快樂。
直到有一天，少年意外的得到了觸及仙緣的資格，得到了走出這個鎮子的機會。
當少女得知消息的第一反應卻是悲傷，悲傷於從未出現的分離。但她很懂事，雖然沒有讀過書，但是男兒志在四方的道理她也明白。
隔天清晨，少女抹乾了眼淚，微笑著地為少年收拾了行囊，她不想少年因為她一輩子困在這個小鎮。
擁抱過後，少年背上行囊，頭也不回的走掉了，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給她更多。
少女很苦，春夏秋冬，嚴寒酷暑，她一直孤獨的守在山腰的破廟之中，守在這個家中，等待著遙不可期的歸來。
少年也很苦，仙路多艱，什麼都沒有的他就連仙緣也只是最低等的，他唯一能做的，便只有努力，十倍，百倍，千倍。
他只知道，若是不如旁人，那便是努力的，還不夠。
三年一閃而過，少年終於可以歸家探望。而少女，也終於等到了，歸家的那個人。
團聚總是短暫的，在分別時，看著不捨得少女，少年許下了三年後的婚約，再次離開了。
但這次，兩人有了共同的期待。
少年更加努力的修行，終究是在眾多弟子中脫穎而出，成為佼佼者，在得到更多肯定的同時，也得到了一些，特別的青睞。
一個外門執事看中了他，有意招他為婿，儘管他明確的拒絕了，卻被尚能為友的理由，不得已收下那個對修行有益的香囊。
他不曾知道，為達目的，執事之女曾找過少女，幾番威脅，
他不曾知道，他多次拒絕，惱羞成怒的執事之女換掉了他預定的喜酒。
他更不曾知道，洞房花燭夜，他的新娘會毒死在他的懷裡。
沒人知曉，獃滯的目睹少女的死亡的他，在那一夜究竟經歷了什麼。
只知道，第二天天亮，為少女斂葬后的他穿著染血的新郎裝衝進了執事的家院。
擊傷了執事的同時，也因重傷波及根基斷送了自己的仙路，同樣失去了的，還有他千百倍努力的理由。
從佼佼者，泯然眾人。
故事到這裡截然而止。
因為後續的故事，沒人能比許道明更加清楚了。
陳長智似乎有些疲憊，送客的同時，也遞上了兩張寫滿字黃紙，作為許道明聽他一番嘮叨的酬勞。
許道明心事重重的返回了自己的的屋子，將一眼未看的丹方隨手放到一旁，椅坐在木床上。
心煩意亂，陳長智沒理由騙他。
但他，卻也後悔得到了真相。
畢竟，他更習慣一個能分得出對錯的故事，只有對錯分明，選擇也會分明。
許道明不知道在清晰修士也是有血有肉真實的人後，自己還能不能冷冰冰的將所有修士列為敵人。
他也不知道，這份猶豫，會不會帶來什麼嚴重的後果。
嘆了口氣，許道明苦笑一聲，
所以才說啊，很多事情，
或許，還是不知道更好吧。
夜漸深，
屋外，明月高掛，
屋內，一人飲醉。
杯口微傾，美酒揮灑而下。
白志，
踏上仙途，
你，後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