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若死灰聞前路 孤注一擲探絕音
癱倒在沙石攤上的許道明難以自禁的想到了自己這四五年的生活。
從村子往外走,沒有打過獵的他在山中徘徊了一個多月才走出群山。
這期間,他不知道被野獸追趕過多少回。
也許雙親在天之靈的保佑,才每次都能有驚無險,他自己都不知道,乾糧用盡后的那些日子,自己是怎麼撐下來的。
當走進這個鎮子的時候,重新見到同類的他心情十分的激動。
可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厭惡目光,還有頑童沖他扔石頭。
「滾遠點,臭乞丐,臭死啦」。
乞丐?我嗎?
躲到偏僻的許道明,從附近的水溝處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樣子。
麻織的衣褲被撕扯成一條條掛在身上,泥垢凝住的頭髮雜亂的耷拉著。身上凡是能裸露皮膚的地方都已被多層污垢覆蓋。
乞丐,是啊,現在的我,不是乞丐又是什麼呢?
許道明喃喃自語著。可就算這樣,我也必須活下去。
在做到那件事之前,絕對,絕對會活著,許道明握緊了拳頭,暗自打氣。
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從那天起,小鎮里多出來一個不起眼的小乞丐。
日復一日,白天乞討食物,打聽一些奇特的消息。到了晚上,就鑽進橋洞下躲避風寒。
而小鎮上的乞丐也不止他一個,瘦小的他不僅經常受到鎮民們的厭惡和唾罵,就連其他的乞丐也不時的排擠戲弄他。
甚至在幾天沒乞討到食物時,都需要去跟流浪的野狗扭打,只為了搶半塊發霉了的饅頭。
活下去,一定會活下去,就算活的如此卑賤,也要難看的掙扎的活著。
因為,這可是他跟母親最後的約定,在這種看不到的頭的絕望日子裡。許道明一次又一次的這樣告誡自己。
但是,這種日子究竟啥時候才是個頭。他沒去想,也不敢想。
可一次偶然,他在酒館外乞討時無意間聽到,附近最大的青竹鎮每過三年就會有傳說中的仙人來收徒。時間大概就是這幾天吧。而且只收十來歲少年,最大也超不過十五歲。
這個消息如一縷暖陽照進他滿是冰雪的生活。
他知道,若是能仙人收歸門下,就一定能找到殺死噩妖的辦法。於是,這一整天,飢腸轆轆的他連討飯都顧不上,在幾個酒館茶樓來回奔走。
也許是這個消息對於普通百姓來說都是很感興趣的,他也的確聽到了不少的消息。夜晚,躲在陰冷的橋洞里,縮成一團的許道明默默梳理著打聽到的消息。
三年一次的仙人收徒的確在每年初夏的這段時間,收徒的具體細節大致是先檢測一種叫做靈根的資質,這應該是能不能成為的關鍵。
另外,也會檢測另一種叫做根骨的東西,但這個東西不知道是否有用,因為有人檢測較高未被收人門下,也有人檢測很低卻有幸被收。
應該主要是看靈根,根骨也應該有些用,不然也沒必要檢測了。
若是靈根極好,不僅會被直接成為正式弟子,也免除獲得收徒資格的銀兩,若是靈根一般,就需要進行一些關於身心的測試,挑選心性堅韌的收為記名弟子。
若是靈根再差,而不願放棄,可以選擇交納一筆相當不菲的銀兩,也能入仙門,不過,只是一個普通的雜役弟子。
他知道,今年的這次收徒,他已經不太能趕上了。就算勉強趕上,身無分文的他也不可能的被收下,許道明並不覺得自己會是靈根上乘的那種幸運兒。
所以,他決定參加三年後的仙人收徒,那也將是他十五歲前最後也是唯一的一次機會。他必須做好充足的準備。
他想了整整一夜,當朝陽升起,一夜未睡的許道明走出橋洞,望著朝陽,嘴角翹起一個笑容。
晨光燦爛,但那時,他眼中跳動的神采卻遠比晨光更耀眼。
三年轉瞬即逝,當初的稚童也長高了半截,在初夏即將到來之際,他背著一個小包裹在清晨匆匆離開了這個帶來數年的小鎮。而小鎮里幾個大戶富商的家裡卻已是人聲嘈雜,雞飛狗跳的。
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終於在收徒儀式開始前兩天到達了青竹鎮,雖然身負重金,但許道明卻輕車熟路的找到了青竹鎮的一個橋洞,準備在橋洞度過這兩天。
他不敢住酒樓,怕有人覬覦他包裹里的銀兩,哪怕這種可能十有八九是他的多慮。
他也沒有去買一身體面的衣服梳妝打扮。畢竟仙人收徒首看靈根。也許每省下一文錢,到時候都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就這麼忐忑卻又激動地等到收徒儀式開始的那天,他天沒亮就已經等候在金漆宅院之外。
不過,命運給他開了一個惡劣的玩笑,他的靈根不僅不佳,甚是連成為雜役弟子的雜靈根都不是,他是個,無靈根。
這對於許道明而言無疑是晴天霹靂,雖然凡人中有相當一部分都是如此,但許道明卻一直迴避了這個問題。
他覺得,自己不乞求資質絕佳,但不至於連最常見的雜靈根也沒有吧。
但現實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似乎是在告訴他天意絕非凡人所能揣測。
許道明就這麼癱倒在河邊的,太陽東升西落,他依然躺在這裡,一下也不願意動了,他目光獃滯的仰望著星空。
對不起,母親,我可能不能遵守跟您的約定了。我真的好累,就這樣吧,就這樣結束吧,我真的已經撐不下去了,許道明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噠,噠,噠,腳步聲在遠處響起,在身邊消失,許道明感覺到有人坐在了他的旁邊,但他已不願理會了,隨他去吧。他沒什麼好害怕的了。
過了片刻,還是那人先開口了:
「娃娃,你咋得了,我早上入山的時候你躺在這了,出啥事了,給老漢我說說唄。」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許道明並未理會,但那老漢似乎很有耐性,哪怕許道明並未理睬他,他依然自顧自的在旁邊說著勸導的話。
這一句,那一句,卻始終沒停。
「您聽說過噩妖嗎?」
不知是被老汗說動了,還是太久沒有跟人好好說過話了,許道明最終還是開口了。
「噩妖?!娃娃,你問著幹嘛。」雖然沒睜眼,但許道明依然能聽出話里的驚訝。
「我見過。」
「什麼?你見過噩妖?!那你。。?」
「我的命是母親救得。」
「那你母親呢,娃?」
「死了,跟全村人一樣。」
對話到這裡突然停頓了下來。老漢似乎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您知道什麼樣的人能殺死噩妖嗎?」這次許道明先開口了。
「能殺死噩妖?恐怕只有仙人了把。我聽說,仙人揮揮手就能召出天火,跺跺腳就會地龍翻身,殺噩妖,估計莫啥問題。」老漢吧吧嘴說到。
「是啊,仙人可以,可惜我這樣的平庸傢伙,連一點成為仙人的希望都沒有吧。可若是除了仙人,又能有什麼能殺的了噩妖呢?」許道明自嘲又痛苦的說著。
不知道老漢是驚訝於許道明成仙痴心妄想,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的話語,對話有出現了停頓。
「那倒也不是,硬要說的話,也不是沒有。」
「什麼?!」許道明猛地睜開眼,吃力的爬了起來。餓了一天的眩暈感湧上腦中。但許道明無暇估計這些。
「您說什麼?還有能比擬仙人的存在嗎?在哪裡?在哪裡!?」許道明激動萬分,全然不顧這這老漢所言是不是真的。
他只想攥住,死死地攥住,這突如其來的救命稻草。
旁邊盤坐的黝黑老漢卻不知道為啥有些猶豫,可在許道明再三催促下還是開了口。
「在青竹鎮的西面大概百十里的地方有個山谷,那地方成年別大霧籠罩,但說來也奇怪,那附近的植物格外的好,青竹鎮的青竹酒大多用的都是那附近的青竹。」老漢一邊努力回憶著自己知道的一邊說著。
「那山谷的霧很奇怪,不僅從來不消,一走進霧,就跟聾了一般,啥也聽不見了。所以大家都叫他絕音谷。」
「傳說裡面有很厲害的寶貝,但進去的人每一個能出來的,老漢我還聽說附近的相親提起,曾見過有仙人飛進了山谷,也再也沒出來了。」
」娃啊,這你聽聽就好,可千萬不能去啊,你現在是你們村唯一的獨苗,可得好好地啊。」也許是看出許道明有些心動,老漢連忙加了兩句。
許道明一邊諾諾稱是,一邊已經決定要探一探這詭異的絕音谷了。
身旁的老漢彷彿看到了一個孤注一擲的賭徒一般,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救了這個娃娃,還是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