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多費心思
顧景淮穿著布衣從營帳中走了出來,聽到兩個副將嘻嘻哈哈的談天說地,三句裡面兩句說自己,不由的覺得胯下火辣辣的。
他沖向前去,一人給了他們一腳。
傅景義挨了一腳,巋然不動的端坐著,王瀝涎皮涎臉的做了一個狗打滾,又滿臉堆笑的坐起來了。
「說將軍將軍就到,這會子不見,我和老傅都挂念這您呢!」
顧景淮見他死皮賴臉的更覺得欠揍,眯起眼睛又額外的賞給了他一腳。
這一腳是下了力道的,直接把狗打滾踢老實了。
他捂住了自己的腿哼哼唧唧的坐在了那裡。
自覺的烤起火來。
王瀝川是個兵油子,是個土匪出身的,被顧景淮招安之後就做了副將。
這傢伙力大無窮,能徒手摘下人的腦袋,是顧景淮身邊的一條好狗。
「這一場贏的漂亮,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將軍果真是用兵如神了。」
顧景淮斯文俊美的輪廓一半露在火光之中,一半隱於黑暗,沉穩的面無表情。
傅景義托起下巴沉吟了片刻,良久才說道:「這場出征,十戰九勝,的確是史無前例,我們這幾天可能要好好的休養生息了,朝廷那邊,我看又有動作了。」
功高不能震主,鋒芒太勝,總是會引人耳目。
傅景義以前是跟著顧老將軍的。
久經沙場,他的話顧景淮還是能聽進去的。
況且顧景淮也做了調整軍隊的打算,兩個人算是想到一塊了。
「幕城拿下之後,越國就封了渡口,臨近的幾座城城門緊閉,日後的仗倒像是越來越難打了。」
顧景淮揪了一根稻草咬住了,沉默了片刻:「先把軍糧收起來,剩下的往後再說。」
沈十七躺在顧景淮營帳中的榻上,半夜才幽幽的醒來。
喚醒她的先是腦海之中的血雨腥風,緊著這就是身體撕裂的疼。
榻子硬邦邦的,硌的她生疼,胸前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碾人心肺,她無數次的想要大哭一場,最後卻又憋了回去,手緊緊的攥著榻上的木板。
直至天亮了,陽光從營帳的夾縫之中透了出來。
她才從榻上搖搖欲墜的爬了起來,撿起地上的衣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手是抖的,腿是抖的。
身子彷彿不知自己的。
掀開門帘,刺目的陽光噴薄而入,她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狹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輕顫,宛若凝脂的肌膚在陽光下更顯的白皙。
出門,她就和往這邊走的顧景淮碰在了一起。
她抓住了顧景淮的胳膊,揚起腦袋小聲問道:「我爹呢?」
顧景淮剛練兵回來,**著上半身,胸前是幾道猙獰的傷疤。
他看了抓住自己手臂的小手,面無表情的臉上既是涼薄,又是無情:「你爹已經死了!」
他甩開沈十七的手,自顧自的將手上的長槍放在兵器架上。
勤務兵端來了洗漱用品,顧景淮洗了一把臉,用軟巾擦乾淨,這才把自己的衣裳穿上。
勤務兵又忙裡忙外的為顧景淮搬來了一張桌子,將早餐擺在了上面。
這一次顧景淮不是一個人用餐了,勤務兵多準備了一雙筷子。
「還在那站著幹什麼,還不快進來。」
沈十七這才掀開了營帳門,慢吞吞的走進來了。
「先把臉洗乾淨!」
勤務兵又端來了銅盆,打好水招呼著她洗臉。
她洗臉的動作有條不紊的,和尋常的閨中小姐一樣,絲毫不會因為是個傻子而顯得笨手笨腳的。
軍營的伙食從簡,顧景淮的早餐能有兩葷一素已經稱之為豐盛了。
沈十七的面前有一個小碗,裡面盛滿米飯,在上面給她撥些菜,讓她自己蹲到一旁吃。
她乖乖的蹲坐在一旁,不哭也不鬧。
昨天她又哭又笑的,活脫脫的就是個傻子,今天平靜下來了。
乾淨的一張臉上面容平和,她也學著顧景淮狼吞虎咽,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又眨,儼然又是一種正常人該有的樣子。
顧景淮大口的咀嚼著,心裏面的一個疑影卻越來越重了。
終於,他將筷子放在了餐盤之上,朝著那傻子招了招手:「你,給我過來!」
沈十七端著碗慢慢的走到了他的面前,嘴巴里還塞著東西沒有咽下。
「把碗放下,我帶你去看個東西!「她將手上的碗放在了顧景淮的筷子旁邊,跟著顧景淮走了出去。
顧景淮牽著她的手,一直來到了軍營的後面,是一處荒草掩住的土坡。
土坡上面有一個蛇洞,他曾見過一條青色的蛇鑽進去。
顧景淮指著那個黑色的洞面,對沈十七命令道:「把手伸進去!「沈十七一隻手還攥住他的衣袖,臉仰起來看他:「裡面有什麼?「「有好東西,你把手伸進去就知道了!「沈十七真的蹲下了身子,撅起屁股,把手伸了進去。
洞口的枯草扎的她的手有些疼,她接著往裡面探,越往裡泥土就越潮濕,她眉頭揪起,最後摸到了一條滑不溜秋的東西。
「啊!「她尖叫了一聲,立馬把手縮了回來,臉上立馬就掛滿了淚水。
「你騙人……裡面沒有好東西……那是蛇!」
顧景淮拿起她的手一看,就看到右手的虎口處有兩個牙印,正往外冒著血泡泡。
試探沈十七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淚珠順著臉頰往下掉,嘴裡泣不成聲。
顧景淮將腰間的佩劍抽出來,插進蛇洞里捅了兩下,挑出來了一條死蛇。
「行了,蛇死了,別哭了!!」
傻子覺得蛇死了還不足以解她的心頭之狠,又齜牙咧嘴的朝著死蛇身上使勁的踩了兩腳。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消除她的心頭之恨。
顧景淮覺得自己多心了,這的確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根本不用自己多費心思的。
「行了,別玩了,回去了!」
傻子被蛇咬了,叫了軍中的太醫看了看,蛇是沒有毒的,只是擦了擦血,連葯都不用開。
顧景淮讓人給她隨便包了包,隨後又領著幾個人下山去了。
幕城的城牆乾乾淨淨,無人把守,厚重的城門依舊還趴在地上,牆上是乾涸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