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就見紅

教科書一本本地往後傳。

因為她的手「不方便」，前排的同學還特地幫她拿了書，又將剩下的送到後面去了。

杜老師站在講台上叮囑學生：「大家都好好檢查一下，要是有缺頁漏頁，趕緊跟老師說。不然後面想換就沒有了。」

宋楠楠下意識地想翻書查漏，手指頭都碰到書了，卻悲慘地發現撒謊這種事是你撒了一個謊就得用一百個謊去圓。

她只能彆扭地變身為左撇子，艱難地開發自己的右半腦。

書本檢查完了，杜老師收回了本缺頁的英語書，吩咐教室裡頭的學生：「現在開始打掃教室衛生。各小組長安排工作，前後門跟前後黑板，一個組負責一塊。四塊玻璃窗也一樣。」

說完，她就拿著教案走了。

教室裡頭學生立刻怨聲載道，尤其是剛打掃完畢包干區，滿頭大汗的女生。

憑什麼啊，她們都忙了半天了。大太陽曬死個人，她們都要中暑了。教室裡頭這麼好打掃，就應該讓沒幹活的學生做。

搬書回來的男生也跟著附和。就是，一個人十幾本書呢，他們來來回回搬了好多趟，還要爬樓梯，累都累死了。憑什麼現在還讓他們打掃教室。

「不行，老師不能這麼偏心眼。」

坐在最後一排的高個子男生憤怒地站起身，振臂一呼：「我們要求公平待遇。」

「哦，很有骨氣。」

教室門口響起不咸不淡的聲音。

原本群情激憤的學生全都嚇得閉上了嘴巴，坐回位子上，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媽啊！杜老師什麼時候又折回頭了？

杜老師沒進教室，就站在門口冷笑：「我不公平嗎？中考對什麼公平，我就對什麼公平。」她側過頭，眼睛看向宋楠楠：「那個，你手受傷了，你負責監督他們搞衛生。」

這回直到杜老師走遠了，教室裡頭才再度炸鍋。

宋楠楠坐在位子上，想伸手捂臉又趕緊換成左手。

額滴神哎，杜老師這是跟她有世仇吧，哪有這樣坑學生的。沒看到班上同學瞧她的眼神都不對了嗎？

前排的女生回過頭，朝她酸溜溜冒了句：「杜老師果然最喜歡你。」

「你錯了，中考最喜歡分數。」宋楠楠鬆開手，直接揚高了聲音，「班長，你安排一下各個組負責的門窗跟黑板吧。」

班長是個白白胖胖的男生，看上去脾氣很好的樣子，做事倒是挺果斷。他沒讓各個組自己選擇，而是直接分配任務：「第一組，前門跟靠門的窗戶。第二組後門跟靠後門的窗戶。第三組前面黑板跟靠黑板的窗戶，第四組後面板報跟後面的窗戶。」

宋楠楠看了眼模樣普通的班長，哎，別說，人家安排的挺好，都是就近原則。

班長發了話，大傢伙兒都忙碌起來。掃地的掃地，擦門窗的擦門窗，忙完這些，大家還要收拾自己的課桌呢。

宋楠楠感覺安排的有點兒不合理，其實應該先打掃教室，完了再領書講解暑假作業的。

可是班主任要給玩野了的學生下馬威，同學們也只能領命。

教室裡頭忙成一團，名義上的監工自然不好待在座位上礙人眼。宋楠楠拿著英語書去教室外頭了。

其實她清楚自己現在最應該做的是摸清楚自己的實力，然後查漏補缺，儘快跟上初二學生的進度。但這事兒不是三兩句話的功夫就能完成的，她需要一套完整的測試卷，然後再對照著教科書查找知識點。

既然眼下做不了，那就干點兒力所能及的活吧。

比方說，背背英語單詞。

舒方圓把練習冊貼在牆上補暑假作業。其他同學過來擦窗戶了，她不能打擾人家工作。

瞧見宋楠楠蹲在地上背單詞，她氣呼呼地撅著嘴：「你真討厭。」

宋楠楠不知道她是說自己腳踏兩條船，還是故意在她面前學習刺激她。

作為老阿姨，她不好跟小姑娘一般見識，只能聳聳肩：「那你讓我去哪兒待著？」

太陽都要升到頭頂心了，哪兒都沒陰涼。離開樓梯口，她會被晒成人乾的。

「你就是討厭。」舒方圓要化身美少女戰士，代表月亮消滅她，「你怎麼能幹這種事。」

宋楠楠頭都不抬，一個個背誦單詞。

要死了要死了，這些年她為什麼沉湎於TVB跟日劇韓劇不可自拔，最近連台劇泰劇都能來分一杯羹，卻從來不看英美劇呢？不然說不定她還能說一口流利的英文，起碼不至於連初二的單詞也背不下來啊。

這個世界太殘酷，做人果然得活到老學到老，不然就會流光容易把人拋。

宋楠楠苦哈哈地繼續背誦單詞。

最笨的辦法就是最有效的辦法。通過疫情期間給自家學渣小學生侄女兒補課的經驗，她發現九年義務教育摳的就是課本。只要真把教科書上的知識掌握透了，正常智商的學生每科成績在九十分以上根本不成問題。

她不理睬舒方圓，舒方圓卻不肯放過她。小姑娘直接踢她的腳：「噯，我跟你講話呢。」

結果宋楠楠沒回答問題不說，還直接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舒方圓嚇壞了，趕緊要伸手拉她：「你……」

雪上加霜的悲劇發生了，小姑娘忘了自己的練習冊還靠手貼著牆呢。她這一鬆手，練習冊掉了下來，直接砸到了宋楠楠的腦袋，發出了好大一聲響。

宋楠楠眼前一黑，額頭上一痛，頓時心中草泥馬奔騰。媽啊！這初一暑假作業的練習冊有必要這麼厚這麼重嗎？簡直就是謀財害命的大殺器！

「舒方圓！」杜老師怒氣沖沖地衝上樓，一把拽開了手忙腳亂想要過來扶宋楠楠的女學生，「你實在太不像話了。你自己不寫暑假作業，還拿書砸同學！」

舒方圓嚇得手足無措：「我，我沒有。」

她真不是故意的啊，她也不想的。

宋楠楠腦袋上熱辣辣地痛，嘴裡趕緊幫自己倒霉的同桌解釋：「老師，舒方圓就是手鬆了下。我們是好朋友。」

說話的時候，她突然間感覺眼睛有點兒糊。再一看地上，娘哎，居然淌血了。

「怎麼了？」樓梯上衝下個男生，急吼吼地跑到宋楠楠面前，「啊！宋楠楠你怎麼了？狗日的，這幫王八羔子又欺負你了？媽的，老子揍不死他們。」

杜老師火冒三丈：「許晨陽，你要揍誰啊？」

宋楠楠額頭火辣辣地痛，那血淌得跟大姨媽駕臨似的，她都心慌。老師，你教育學生是不是換個時間比較合適啊。

現在的重點難道不是我嗎？

旁邊有男生皺著眉頭伸出手：「宋楠楠，我扶你去醫務室。」

「有你什麼事兒啊。」

宋楠楠都沒看清楚面前的人影，就感覺身子騰空，叫人直接抱了起來。

媽啊，太羞恥了。作為小學畢業后就沒經歷過體重不過百的胖子，她上輩子還沒被人公主抱過呢。

就是這位少俠，您能不能稍微考慮一下被抱人的感受。姐姐都要被你顛死了，今天早上剛吃的豬肉大蔥包也要吐出來了！

「醫生醫生，趕緊救命啊，她被砸破頭了，要死了!」男生急吼吼地沖著正在聽廣播的校醫喊。

「哇」的一聲，整個校醫室都抖了三抖。

不用看，光聽聲音就知道是舒方圓又被嚇哭了。

宋楠楠都覺得自己有點兒對不起人家姑娘，這回她死不了，舒方圓估計都能被嚇死。

穿白大褂的人天生有種冷酷氣質。校醫只看了眼血糊了一臉的宋楠楠，聲音平靜，「沒那麼容易死，你上回摔得比這可嚴重多了。把人放下來，讓我瞧瞧。」

「咚」的一聲響，宋楠楠被丟在醫務室的床上。她眼前一黑，感覺這兄弟是腹黑，毒手隱藏在這兒呢。

校醫瞪眼睛，開口罵作孽的男生：「你要死啊，好人都被你摔壞了。」

男生委屈死了：「我記得床上有褥子來著。」

「那是冬天，現在是什麼天？秋老虎，秋老虎你知道不？」

宋楠楠眼皮上的血叫濕棉花球擦掉了，可算是叫她認出了面前的臉。

床邊站了一溜人，滿臉嚴肅的杜老師、鼻涕眼淚糊成一團的舒方圓、滿頭大汗的陳陽還有眉宇籠著憂色的包子小哥林安。

呵，陣仗夠大的啊。

「啊——」

娘哎，大夫，你手下的這朵不是嬌花也是祖國的未來啊，你怎麼能夠如此心狠手辣。

醫生手都不抖一下：「別動，消毒肯定有點兒疼的。你要再這個樣子，那你去醫院打破傷風啊。」

杜老師緊張起來：「周醫生，她要不要去醫院打針啊？」

「還好吧。」大夫看著她額頭上的傷口，拿不定主意，「書角砸的吧，就是口子有點兒長，要不要縫兩針。」

後面的話與其說是疑問，不如說她是在自言自語。

宋楠楠嚇壞了：「不要，我不縫針。」

開什麼玩笑。她大學室友有次不小心胳膊被划傷了，被迫縫針。當時那個叫的，她們整個寢室的人都留下心理陰影了。

「那就要長的慢點兒哦。還有洗頭的時候要特別小心，傷口不要沾到水。」

宋楠楠一口答應：「沒問題。只要不縫針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