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長風
一個拿劍的黑衣人收斂起一身狂放的真氣,不著痕迹地靠近齊穆,壓低聲音道:「殿下,這姑娘是誰啊?手段好生厲害。」
齊穆親身體會過紅光的厲害,如今看到紅光竟然凝為短刀,此時,他能夠確定,裴若華那一身武功的確和裴家毫無關係。
若是家裡有這般超群絕倫的寶貝,裴家又怎會淪落為三流世家。
何況以裴氏那一大家子人的品性,肯定會沾沾自喜,到處炫耀,生怕別人不知道。
月影深深,齊穆俊朗的五官似乎更顯深邃,他漫不經心地道:「長風,她是臨安侯世子裴覺興的女兒裴若華。」
「嘶……」
被齊穆喚作長風的那個黑衣人心裡一突,脫口而出。
「不可能。」
齊穆眸光悠遠,似乎望進虛空。
「是嗎?」
簡單的兩個字,卻有如重鎚,砸在長風心上,他連忙道:「我們的人親眼看見她的棺材送到這莊子上的……」
長風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他想起來了,當時還有手下過來問,要不要打開棺材查驗。他想著,既然人已經死了,還是女子,到底給她留下些許尊重,所以否決了這個提議。
怎麼會……
齊穆收回的目光落到長風身上。
「你們往日狂的沒邊兒,我也縱容著,可千不該萬不該,關鍵時刻掉鏈子,連死人活人都分不清,還說什麼玄武衛的能耐天下第一,我都替你們丟人。」
他語氣溫和,不輕不重,不疾不徐,但聽在長風耳朵里,就如同全身泡在雪水之中,冷透四肢百骸。
晉王殿下乃是當今陛下雍欽帝的第五子,天潢貴胄更兼實力出類拔萃,那睥睨天下,俯視萬生的傲然氣勢早已經深入骨髓。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越是被他罵得凶,就越沒事,證明還有葯可救,如果他笑眯眯的,或者是平平淡淡連罵都懶得罵的時候,就代表著他已經厭惡,到那時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當下,長風也顧不得周圍打成了一鍋粥,戰戰兢兢,連忙單膝跪地。
「殿下恕罪,一切都是屬下的錯。」
玄武衛乃是晉王齊穆的衛軍,麾下三萬兵士,雖然人數不算多,但都是精兵猛將。
六年前,北荒的塔真族人和狄索族人相互勾結,派十萬大軍襲擾大雍帝國邊境城鎮。
齊穆領命,帶領六千玄武衛長途奔襲,逼近敵人的營帳揮師直擊。
萬軍之中策馬縱橫,如入無人之境,擊殺敵人好似砍瓜切菜一般的簡單。
敵人恐慌不已,應對失措,一潰千里,最終四萬兵士被玄武衛殲滅,不得不灰溜溜地撤回北荒。
玄武衛以少勝多且大獲全勝,一戰便成就了齊穆的赫赫威名。
又因為齊穆衝鋒陷陣之時,穿著素色盔甲,羅袍的領子上刺繡著玄武紋樣,邊境城鎮里便傳出了童謠:千軍萬馬莫自傲,銀盔銀甲照玄武。
由此可見玄武衛的驍勇善戰已是深入人心。
沒想到,自己這一回給玄武衛抹黑了,方方面面都顧及到了,獨獨漏算了棺材裡頭的那一位。
齊穆微微下垂的眼帘遮住了他的心思,讓人越加看不透。
長風感覺周圍的空氣彷彿不再流動,巨大的壓迫感讓他心悸,後背冷汗涔涔,衣服濕了一大片。
只聽齊穆緩緩的開口說道:「起來吧。現在不是秋後算賬的時候,是賞是罰,回去再說。」
出了裴若華這麼個變數,也不知會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他原來的計劃。
長風不敢有絲毫的違逆,站起身來,略微鬆了口氣,應道:「是,殿下。那要不要把她給……」
說著,長風抬手在自己的脖頸間橫著比劃了一下。
做錯了,自然要積極補救。
齊穆微不可查地擰了一下眉,瞥了他一眼,冷然道:「少做蠢事。」
蠢事?
長風一愣,他統領著玄武衛的暗司,以往辦事手段都是直接乾脆,寧殺錯,不放過,殿下也沒說不對,怎麼到了裴家姑娘這兒,就成了蠢事呢。
他心下嘆息,想要做聰明的屬下真的好難,想要做心機比海深的晉王殿下的聰明的屬下更是難上加難啊。
「屬下遵命。」
齊穆和長風說話間,裴若華手腕輕旋,挽了幾個刀花練練手,刀影虹光隨身而動,揮灑自如,很是好看。
齊穆凝視著裴若華,眼神莫測,聲音極輕。
「流光溢彩,有形者生於無形。她的武器,難道,竟是玄元光?」
傳說上古之時,渾沌一體,不知過了多少年,清氣上升為天,濁氣下降為地,自此,萬物生長繁衍不息。
而天地間殘留的幾許清氣和濁氣相互融合,化為萬道明光,普照天地。
在上古神魔大戰中,神魔兩界不分伯仲,龍血玄黃,赤地千里,更是有無數的神魔在大戰中直接隕落。後來,神界動用了萬道明光,方才險勝魔界。
萬道明光的碎屑落入了人界,因其蘊含著精純的光明之力,能夠大幅度地提升武者的修鍊速度,而且千變萬化,威力無窮,所以被奉為稀世珍寶,稱之為玄元光。
可惜的是,玄元光必須溫養在靈氣充沛之處,人界的靈氣日益稀薄,久而久之,玄元光的光明之力消散,光芒也就隨之消失了。
如今,玄元光這個名字知道的人已經不多,就連齊穆,也只是在一本老舊的典籍上讀到過隻言片語。
長風見齊穆神色凝重,不敢貿然說話打擾。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轉,好奇的目光落在了緊握著裴若華不放的齊穆的手上。
晉王殿下地位尊貴,天縱奇才又俊美無雙,多少世家大族,豪門貴胄巴不得將自家的女兒嫁給他。就連後宮里最尊貴的淑妃娘娘和賢妃娘娘也對晉王殿下的婚事非常關注。
不過,晉王殿下對於情情愛愛這些事向來冷淡,他野心勃勃,認為談情說愛,只會是他前進路上的絆腳石,所以固守自持,自律甚嚴。
這一來二去的,就更加坐實了他冷酷無情,張狂倨傲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