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流連

章平陷入了沉思。

經過幾個時辰的套話，他總算大體弄清楚了這幻境的情況。

他的身份是寒國的大祭司，寒國最小的皇子，寒落——他記得墨獄的確說過自己以前的契約者是寒國的大祭司。

他是寒國乃至大陸的御獸第一人，將御獸一道在寒國發揚光大，堪稱寒國人的楷模，雖未繼承太子之位，卻成了大祭司，聖女的繼承人，地位甚至超過了太子。

章平嘆了一口氣，感到深深的自責。

難道他對墨獄的執念竟深到了這種地步，竟連幻境都察覺出來了？

他的確欣賞墨獄，但那是晚輩對前輩的仰慕，更是出於御獸師對強大靈獸的本能好感，並未深到一定地步啊——不過墨獄的確是他迄今為止遇到的最喜歡的靈獸沒錯了。

傍晚時分，墨獄突然出現，風風火火地拉他出了門。

「你帶我出去幹嘛？」章平一邊掙脫他的手一邊問。

「今天可是寒國一年一度的燈會，你成年窩在家裡，再不出去就要發霉了!」

寒國的燈會與平時並無太大出入，最大的不同還是要數大街上隨處可見的靈獸。章平從小到大沒參加過燈會，只覺得滿大街的靈獸煞是可愛。

墨獄抓著他的胳膊，提醒道：「你不愛出門，這次估計也是頭一回來人多的地方，這地方人擠人，你小心些，莫要跟丟了我。」

章平完全被眼前的景象迷了眼，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伸手摸了摸身旁一隻模樣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大白狗。

墨獄回頭看他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我說白韶啊，你既然那麼喜歡靈獸，當年怎麼就把跟我的契約解除了呢，是不是傻？」

「當然是心疼你啊，高高在上的九幽龍，怎能屈居人下當別人的靈寵呢？」章平說這話完全出自本能，說完后才想起自己的處境，話音一頓，頗為緊張地抬頭看向墨獄。

墨獄揚著眉，沉默不語。

章平更緊張了，生怕被墨獄發現自己不是大祭司的事，以免引起幻境的什麼變化。

卻見墨獄突然笑了，伸手拍了拍章平的腦袋：「就知道是你小子心軟。」

墨獄盯著他笑了許久，視線忽然一錯，兩眼一亮，拉著章平邊走邊說：「那裡的燈籠最大，去那裡看看。」

章平亦步亦趨，盯著墨獄朝氣蓬勃的背影，再想起現實中墨獄蒼老的模樣，心裡泛起一陣苦澀。

如此明媚張揚之人，上蒼如何忍心讓他蒼老下去？

他不動聲色地握了握拳頭，心想，就再多待一會兒，等燈會結束了就回去。

賣燈之人見是大祭司來買東西，受寵若驚，執意要將燈送給他們，章平推辭不過，只好接下。

墨獄抱著那一盞最大最亮的燈走到河邊，不遠處忽然響起了吵鬧聲。兩人循聲望去，只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竟有兩隻靈獸打了起來。一隻吞天蟒，一隻震天虎，正打得難解難分。

七彩吞天蟒身形粗壯，黃金震天虎威風凜凜，二者皆是一方霸主，狹路相逢自然要分個高下，正如站在他們身旁躍躍欲試的主人。

一人趾高氣揚：「我這七彩吞天蟒可是有上古血脈，你那老虎在它面前不過一隻戲耍的耗子!」

另一人不屑：「胡說八道!我這震天虎乃是孟章後人，你的白蟒在它面前如同臭蟲才對!」

「……」

墨獄呲牙，揉了揉眉心，回身拍了拍章平的肩膀：「在這裡等著，別亂跑。」

等到章平點了下頭，墨獄揚眉一笑，眼前寒光一閃，身形頓時化作了一條遮天巨龍。巨龍仰頭吼了一聲，聲如洪鐘，圍觀人群抬眼見到那黑龍，目露驚懼，身子一抖直挺挺跪了下去，異口同聲道：「殿下息怒——」吞天蟒和震天虎見了不約而同化作鵪鶉，垂著腦袋彷彿霜打的茄子，聚眾鬥毆的兩人更是直接癱倒在了地上，望向墨獄的目光只剩畏懼。

與平常對他說話時的語氣不同，墨獄此時的聲音冷淡中帶著威嚴：「聚眾鬥毆，按例當關入鬼窟受刑半月。」

鬼窟乃是寒國御獸師和靈獸的受罰之所，鬼窟內里威壓太強導致修為無法施展，身體還會承受極大的壓力，好似時時刻刻背著一塊巨石。這樣的刑罰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至少從鬼窟出來之後一個月都無法行動自如。

章平仰望著墨獄高大的背影，心想，大概年少之人都如此意氣風發，尤其是這樣的天之驕子。

章平這樣想著，耳邊忽然傳來一道女聲。他心裡咯噔一聲，轉身回望，果然見一名小眼睛的白衣女子與熙攘人群格格不入地站在那裡，與他隔著人群相望……

「幻境假象，不可迷失，不可貪戀，不可流連。」那人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