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傾訴了她的離奇身世
倆人來至廠外的一家小館子里。
那是一家燒麥館子。倆人要了兩份蝦仁餡兒的燒麥。靠窗戶的一張桌子空著,擺著乾淨的筷子筒。倆人坐在了那張桌子旁,面對面。有幾個廠工們從桌前路過,卻互相不認識。他們走後,館子里更顯得空寂了。
這時候,文彬已經下定決心問道:「那晚,夢川去看過你了嗎?」
雁翎聽聞,心突突的跳著。她拿捏不準文彬為什麼會這麼問,一時里,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哦!你別多心!我只是隨口問一問!」文彬急忙解釋道。
「他去看過我!」念慈簡單的答道,把目光轉向了窗外。
屋檐上懸著一隻紅燈籠,剛好垂到窗玻璃上。燈籠紙褪色了,由大紅變成了粉白。下面垂著的大紅流蘇要比燈籠紙紅一些。那紅白相襯的顏色直刺人的眼。
她回過目光,低頭躊躇了一會兒,終於下定了決心。她覺得,很有必要和他說一說她家裡的情況。因為,她早都感覺到,他對她是很認真的。所以,在事情還沒有弄尷尬之前,她需要向他和盤托出。她離奇的身世,她離奇的家世!
假如他也像夢川一樣,在得知她的身世和家世后,立即對她產生了厭惡甚至是恐懼,她會把文彬和她的合影當即銷毀,然後立即逃走,哭一場,然後強迫自己徹底的遺忘這段經歷。
「我家裡的情況有些特殊。」她呢喃道,又情不自禁的把目光轉向窗外,停在白慘慘的燈籠紙上,繼續道:「在我三歲的時候,我的父母去南洋做珠寶生意,一去不復返。」
文彬聽到這裡,目瞪口呆,心裡頓時湧出了悲憫。他真為她感到悲哀。
「後來聽同去的人講,我的父母發了大財,紮根在了南洋,並且還生了一個男孩子。從此以後,他們就不管我了,把我徹底的託付給了姑母一家,每月只是寄送生活費用罷了。」雁翎道,聲音越來越低,最後變得沉寂了。
文彬一直沉默著。這時候,小夥計送來了兩盤熱騰騰的鍋貼,隨即便轉身走了。
雁翎把目光移到鍋貼上,盯著上面沁出的油點子,繼續道:「我的姑父是個漁民,偏偏又喜歡喝五邀六的。按照他那種敗家的做法,很難養活一大家子的老小。」頓了頓,覺得心好似要跳出了胸膛,咬緊牙關,壓低聲音道:「所以,我的姑媽便從年輕的時候起……結交了很多商賈闊少……為替姑父還債,也是為了養活我和她的孩子們!」說到這裡,那副悲涼的小嗓子戛然而止。
她始終沒有勇氣抬頭看一眼文彬,就那麼忐忑不安的沉默著。
這時候,她聽到了他的唏噓聲,試著抬起眼皮,正好迎著他那雙紅通通的潮濕眼睛。
文彬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你很難想象,我竟然會生長在這樣的家庭里!」雁翎低聲道,揉搓著雙手,頓了頓,道:「你一定也會有很多的想法了。那晚,夢川去了我的家裡……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他看見了我家裡的情形。」說畢,輕輕的嘆了一聲,縮著身體,一動也不動。
「他卻沒有跟我說起過!真的!」文彬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他沒有想到,手帕上竟然沾了那麼多的眼淚。
她很感激夢川的守口如瓶。可即便夢川守口如瓶,這會兒,她還不是照樣親口告訴了文彬!沉默里,她把雙手交叉起來,慢慢的用力,壓迫著手指。已經很用力了,可她竟然感受不到指骨的酸痛。因為,她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打量文彬的神情變化上了。
「你覺得我會和夢川一樣嗎?」文彬突然間問道,瞅著神色緊張的雁翎。
雁翎垂著頭,愈發用力的壓迫著手指。其實,她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準備隨時打開小提包,拿出那疊合影照片,當著他的面撕碎,然後不管不顧的逃出去。
現在想一想,她很後悔,當初何必要對他動心思呢。何必和他去郊外呢。又何必和他合影呢。那時候,她難道沒想過,他早晚都會知道她的境況的!她真糊塗!為什麼要莫名其妙的對他有好感呢?難道只是為了圖慕短暫的愉悅?現在,她徹底把自己陷入了僵局!
她正在後悔,卻突然間發覺,文彬早已鬆開了她交叉著的手。這會兒,他把她的雙手捏的很緊。她緩緩的抬起頭,有一縷短髮滑了下來,遮掩了她的眼睛。她從髮絲的縫隙里看到,他再次哭了,眼淚成行的流到了下巴上。他只顧捏著她的雙手,壓根沒想起擦掉粘在下巴上的淚。
「自從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真的,你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孩子。這會兒,因為你的不幸,讓我更憐惜你!這輩子,我都會憐惜你!」文彬顫聲道,緩緩的鬆開了她的雙手,為她撫上了垂下的那縷短髮。
她感到,他溫存的手指悄然滑過她的臉頰。那一剎,她不由得微微的一閉眼,顯得溫存脈脈。
他喜歡看她低頭時候的溫存。只不過,他現在的心緒有些凄然,不能好好的賞析她溫存的低頭。
「我念完高中就進廠做事了。實在覺得,我已經可以分擔家用了。」雁翎喃喃的道。她一直記得,文彬曾問過她為什麼早早的就做事了。而那時候,她壓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含糊著。現在,文彬應該明白了。
「從小到大,你肯定很獨立。」文彬感慨道。
雁翎點了點頭,道:「你也許體會不到,像我這種家庭出身的女孩子,很小就知道獨立了。我和弟弟們住在樓上。我除了要做家務,還要照顧兩個弟弟們。當然,姑媽絕不會當著我和弟弟們的面說出格的話!所以,我們和其他小孩子們一樣,都是從懵懂里長大的。心裡沒有那些不幹凈的東西!」說著,她把眸光停在窗外燈籠的大紅流蘇上,心裡漸漸的喜悅著。
「我家裡的條件也很一般。退休前,父親在一家私人報館里做事情,每月領到固定的薪水。你也能猜到,他在私人報館里做事,也賺不到多少錢的,不過能勉強維持家用罷了。母親嫁給他后,就一直閑賦在家做家庭主婦。家裡要供養我和哥哥讀書。我們又都念到了大學。那時候,我們的日子實在很苦!」文彬喃喃的道。
雁翎聽得很好奇,不由得問道:「你哥哥和嫂子現在在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