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蒼蠅
漢子忽然起意,倒真叫那佩劍男子嚇了一跳。
按說走在江湖上,他們承劍門的名頭怎麼也夠用,更別說再加上其餘三門六派了。
可對面這漢子絲毫不顯懼意不說,那老者也是一臉的泰然,就似三門六派的身份在他們面前形同虛設。
難不成這是碰上什麼世外高人了?
那些隱居的老傢伙,手裡都有兩把刷子,而且一般還都有點怪癖。
這老者明面上是擺攤看病,卻又要收受一枚貝幣,這不是出來誆騙錢財,想看這些百姓病急亂投醫,就是真有本事的。
可在這老者身上打量了幾次,男子都沒有發現有任何修為存在。
再看那漢子先前的一掌……
男子已經將對面的漢子和老者打量了第二次,在確認那漢子身上也全無修為,不過是一副看著有力一些的草囊飯袋之後,嘴角露出一些不屑。
「兩位不會是不知道我們三門六派是什麼人吧?」
鄉野草夫,連修行的門檻都沒有摸著,就算他們不知道三門六派在如今天下是怎麼樣一種存在,也不足為奇。
話已至此,那老者終於不再隱忍,手中那個摩挲的發紅髮亮的酒葫蘆提起來,往嘴裡灌了一口。
看似酒壯慫人膽,然後才道:「就算不知道三門六派,又能如何?當今這天下,難不成是你們三門六派的?」
如今這天下,說是軒轅國的,也不為過。
可就是如今的軒轅國國君在此,怕也不會說出如此狂妄之言。
老者不過是想支個攤子看病,挽救一下可憐的天下蒼生罷了,何罪之有?
男子得理不饒人,坐在老者對面的那張老舊木椅上面露笑意,「您若是不知道,我可以給您仔細說道說道,但您妄自揣測我三門六派的善心,我就有些看不過去了。」
老者手指在桌子上點著,畫了個圈,「三門六派,這趟來為了什麼啊?不就是想在日後這和平世道里,爭個第一第二么?修行人的心不放在修行上,不放在天下蒼生之上,那跟天上那些兩耳不聞的神明又有什麼區別?」
「多少神廟神龕都被毀了,你以為你三門六派又能囂張幾時?」
「你!」
男子長劍出鞘半截,那粗壯漢子卻已經一手按在了他的手腕之上。
這一隻手按壓的力量,似有千斤之重,有如巨山壓頂,使得男子的臉上露出一絲詫異。
漢子這一手,說是神通,也不為過。
可仔細打量,這漢子身上仍舊不顯山不露水,看不出個深淺。
男子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悔意,然後他就發現,一切都已經晚了。
對面這兩人,根本不是什麼借著瘟疫妄圖發財的奸詐平民,反倒是兩個隱居塵世的世外高人。
瞧見男子的臉色,漢子露笑,手腕更狠的按壓了下去。
下方吱吱呀呀作響的木桌忽然就沒了聲響,似是被什麼東西抵住了一般,堅硬的木桌和上方那隻鐵掌擠壓著男子的手腕,使得男子苦不堪言。
「藏劍師兄?」
耳邊一聲招呼使得漢子立即鬆開了手,男子揉著酸痛的手腕如釋重負,稍微鬆了口氣。
對面天藍色羅裙,上身羽絨小坎肩的女子眼神當中略顯詫異,起手使了個江湖禮。
「師兄怎麼沒來客棧?我以為你到了會先去找我的。」
「這邊這兩位是?」
被喚作藏劍的男子眼神苦澀,可仍舊是一改之前的囂張跋扈,「這兩位前輩也是來幫軒轅國國民醫治的,只是運氣不太好,風頭都被其他門派搶去了,我怕他們年紀大了身體不支,就過來看看狀況。」
女子對著那邊的老者拱手躬身,十分客氣,然後才拉住了身邊的那個模樣稍顯稚嫩的年輕人。
「付不歸,那個是我師兄,在承劍門也是小有名氣。」
眼尖的藏劍瞧見浮螢拉住了付不歸的手,眼神中顯現一股晦澀的酸意。
付不歸跟對面的男子打過招呼,然後定睛在那邊的老者身後。
老者身後,就是那間破爛小屋。
三重天水司大神門前擺攤,卻連一個生意都招攬不來,這老者的運氣,好像還真夠差的。
老者微微笑著,看著付不歸一臉的欣慰。
倒是一旁那個魁梧漢子,看付不歸的眼神當中略顯糾結。
藏劍上前一步,擋住了付不歸和老者交互的視線,笑盈盈道:「兄弟是出身於何門何派?我看我這師妹對你似乎很是惦念,自從回了承劍門,對你的念叨就沒停過,後面更是棄了承劍門大好資源於不顧,直接跑出來找你了,到如今也只是飛劍傳書,根本不肯回去。」
付不歸的臉上僵硬了一下,摸了摸頭,「也沒什麼門派出身,就是江湖上走動的多了點……」
非要論起門派出身,付不歸還真就說不出什麼。
清河村、清河山,不論哪個,都不是江湖有名的所在。
付不歸又無師承,這就更讓他為難了。
赤霄弔兒郎當的上前,拉過了老者對面的椅子,「醋味、火藥味、這地方味道有點差,怪不得您攬不著生意呢?」
老者會意,抱著酒葫蘆嘬了一口,呼出一口白氣,「嘿嘿,咱們歲數大了,不能跟小孩計較,我要是年輕些啊,現在早就甩手不幹了,不過還行,這大冷天的,沒人叨擾,就讓我老頭自己在這坐坐,喝喝酒也挺好。」
赤霄翻了個白眼,「大冷天還有蒼蠅在這嗡嗡嗡呢,也是為難您了。」
旁邊漢子一笑,作勢左右拍打,「嘖,不就一個蒼蠅,這隨便一個人拍拍手,就碾死了,算個什麼?」
那邊掛著雪白佩劍的男子臉上明顯露出了一股狠毒,擰過頭去盯住了那個生著兩綹紅髮的年輕人。
「臭小子,你又是哪個?」
察覺到狀況不對,浮螢連忙上前解圍,「師兄,他叫赤霄,是神火門的人,這次他們神火門應該也過來幫忙了吧?」
原本還很是怨憤的藏劍忽然變了嘴臉,「原來是神火門的少門主,早有耳聞,沒想到這麼年輕,下次來承劍門,我請你們喝酒。」
老者站起身來,將酒葫蘆放在了赤霄的面前,對著赤霄做了請的手勢。
「酒哪裡沒有?何必非要去承劍門喝?那二兩貓尿,還不一定有我老頭這壺酒好喝呢。」
看對面老者跟他如此對味,赤霄嘴角上揚,附和道:「那是,千里迢迢就為了喝那一口酒,回頭指不定要叫人怎麼寒磣呢!」
抱起葫蘆往嘴裡灌了一口。
赤霄很快就發現,對面老者也絕非凡輩。
葫蘆里就似裝了江河大川,酒水源源不斷的灌入嘴中。
咕嘟咕嘟喝了幾口,赤霄才意識到不對,覺著葫蘆里的酒一點都沒少,反倒他的肚子里火熱一團,像是被人塞了一團火。
這趟藏劍是踢到鋼板了啊?
赤霄臉上已經略微發紅,穩穩噹噹將那酒葫蘆遞了回去。
然後才望向了付不歸,「大哥,咱們也別在這廢話了,都到這了,就趕緊進去吧?」
一堆人堆在老者這邊,倒是叫人覺得熱鬧了不少。
可那個藏劍,赤霄看了就覺得煩。
再加上剛剛烈酒下肚,此時酒精作祟,赤霄也不再裝什麼良善之輩,直接避開了藏劍的奉承。
付不歸愣了一下,然後才點頭上前敲門,一面敲門,一面還向著那邊支攤子的老者和漢子道:「天氣冷,你們也進來坐坐吧,反正有其他門派在,倒也不用你們操勞。」
老者笑笑,站起身來,「那自然是好,就怕有人嫌棄咱們,不想叫咱們進去。」
藏劍的臉色已經變得青黑,若非眼前這一個個的,沒有一個他能對付得了,只怕現在早就變了臉。
然而此時勢弱,他也不好發作,就只能憋著一股子怨氣,怒火越積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