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兄弟三人出了院門，天有些擦黑。

拐出衚衕的時候，吳彥章朝自家大門處望了望，看沒人跟出來，這才放下心來。

「哥，小鞭呢？」吳彥軍望著二哥笑嘻嘻的臉，急切地問道。

「跟著我們走吧。」吳彥章只是笑。

白有財正樂呵呵地站在自家門口，看見三兄弟來了，笑盈盈道：「哥仨來了，小鞭叔都給你們預備好了。」

吳彥明客氣道：「謝謝財叔。」

「嗯——」吳彥章笑笑，「財叔，那個——」

「對對。」白有財恍然一笑，「光有小鞭沒有火哪兒能行啊？」

吳彥章會意一笑。

白有財從褲兜里掏出一盒大前門，往自己嘴裡塞了一根，遞了兩根給吳彥明和吳彥章，又掏出洋火，「來，叔給點上，大小夥子，沒這個怎麼玩兒小鞭啊？」

幕色中冒出三點亮光，讓吳彥軍明白過神來了，「哈，大哥二哥你們抽煙！」

白有財笑笑，「三兒你還小，以後叔也給你，啊。行，拿著小鞭玩去吧。」

白有財送給他們哥仨的可是一串鞭炮，不是零散的幾隻小鞭。

「叔，這麼多啊？」吳彥明有些不好意思了。

白有財下巴頦一揚，把鞭炮塞進吳彥明手裡，「拿著！叔家倆閨女沒人愛玩這個。拿著吧，看見你們哥仨叔就開心，好好玩兒。」

吳彥章笑嘻嘻道：「那謝謝財叔，我們玩兒去了。」

白有財點點頭，看著哥仨跑開了。

兄弟三人的笑聲越來越遠。

白有財多希望自己家裡也有這麼幾個大兒子，唉，可惜呀，自己生了兩個丫頭片子。

白有財抽完一根煙，將煙頭在牆上捻滅，望了一回遠處，進了院門。

吳家三兄弟跑到衚衕南邊的場院里。

吳彥章把鞭炮拆開，特意多分了一些給吳彥軍，「三兒，給你的最多，好好玩兒吧。」吳彥章從棉衣兜里摸出一截香，用煙把香點燃，遞給吳彥軍，「拿著，放小鞭吧。」

吳彥軍看著哥哥們手中的煙，「我知道你們為什麼喜歡去有財叔家了，原來他給你們煙抽。」

吳彥明沒說話。

吳彥章突然把臉板起來，「別告訴媽啊。」

看吳彥軍不說話，吳彥章再次叮嚀加恐嚇，「千萬別告訴媽，聽見了嗎？不然揍你！」

吳彥軍噘著嘴不說話。

「聽見了嗎？」吳彥章追問。

吳彥軍只好點頭。

吳彥章笑了，「這就對了，來，哥再多給你幾隻小鞭，玩去吧。」

吳彥明和吳彥章出來放小鞭是假，享受香煙才是真。

裊裊香煙終於縹緲殆盡。

又放了一會兒小鞭。

吳彥明覺得時間差不多了，領著弟弟們回家了。

臨進院門，吳彥明和吳彥章特意張大嘴，讓寒風把口中的煙味吹走。

吳彥軍詫異地看著哥哥們的舉動，「你們幹嗎？」

吳彥章特意再次提醒吳彥軍，「千萬別告訴媽啊。」

吳彥軍剛剛玩小鞭的時候，其實早就把哥哥們偷偷抽煙的事忘記了，不過經吳彥章這麼一提醒，他倒又想起來了。

一進院門，吳彥軍便奮不顧身地往屋裡沖，邊跑邊喊：「媽——媽——」

吳彥軍前面跑，吳彥章在後面追，這小子要壞我們的事！

吳彥軍奔跑速度極快，三兩下躥進屋裡，喊道：「媽！哥哥們在外面偷偷抽煙！」

張麗娥正往桌上擺放碗筷，聽見三兒子的話，火就上來了，再看看後面緊追進來的二兒子，斷定此事是真。

待吳彥明也進了屋，張麗娥放下手中的碗筷，把三個兒子拉到另一間屋裡，關上門。

「都站好了。」張麗娥挨個看看三個兒子。

在三個兒子眼裡，媽向來不怒而威，如果真怒了，那事可就大了，下手狠著呢。

「老大，你說。」

吳彥明不敢抬頭，只低眼往地上瞧。

「老二，你說。」

吳彥章看了看親媽，嬉皮笑臉道：「嘿嘿，媽，我們就是……」

「媽，他們出去抽煙了！」吳彥軍理直氣壯地告狀。

吳彥章圓眼瞪吳彥軍。

「你們以為你們不說，媽就不知道了？」張麗娥道。

吳彥章心話道：能不知道嗎？三兒不是剛告過狀嗎？

張麗娥問：「煙是不是白有財給你們的？」

吳彥明和吳彥軍面面相覷。

「白有財給你們煙抽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吧？明天我去找白有財說說。你們也是，人家給你們煙你們就抽啊？這麼沒志氣？」

張麗娥沒動狠手，只用手指頭在吳彥明和吳彥章腦袋上戳了兩下。

「行了，先吃飯吧，下不為例！」

這令吳彥章深感意外，這就沒事了？親媽今天這麼寬容？是因為要過年了嗎？或許親媽是因為剛出月子還沒什麼力氣吧？吳彥章心底暖了一下，謝天謝地，這得感謝我老妹妹呀，是我老妹妹讓親媽體力虛弱，要不然親媽肯定要開打的。

餃子出鍋上桌，一大家子就等吳尚榮了。

姥爺酒醒了。

吳彥軍纏著姥爺道：「姥爺講三國吧。」

「吃完飯再講。」姥姥道。

姥姥坐在熱炕上抱著吳四丫。

「對了，妹妹有大名了。」張麗娥道。

「哦？范伯給起好名了？」吳彥明問。

「嗯，叫彥欣。欣欣向榮的欣。」張麗娥道。

「好好。」吳彥明坐在炕沿邊上，看著在姥姥懷裡哼哼咦咦的老妹妹，「真小啊，我妹比我小十五歲呢。」

「可不嘛。」姥姥笑，「四丫看看，這是你大哥，還有二哥，還有三哥。」

吳彥軍樂了，「這回我不是最小的了，我也是哥了。」

張麗娥笑，「可不，當哥得有當哥的樣子了，啊。」

「是！」吳彥軍敬了個軍禮，「保證保護好妹妹。」

姥姥笑笑，「嗯，像個當哥哥的樣子。」

「向老妹保證，三哥我，今天已經完成了作業！」吳彥軍立正嚴肅道。

「向妹妹保證？你妹才滿月，她懂啥？」姥姥笑說：「快去看看爐子里還有火嗎？」

「是！」吳彥軍敬了個軍禮，跑開了。

吳彥明一直坐在炕邊上看妹妹，她怎麼那麼小，小得只有一個月，小得還只能被姥姥抱在懷裡。真是不可思議，我都快十六了，妹妹才一個月，吳彥明看著吳四丫，自己曾經也這麼小過嗎？想著想著，他漸漸樂出來了。

「我爸回來了！」吳彥軍在院子里高喊著：「報告爸！我已經做完作業了！」

「好！」吳尚榮摸摸三兒子的頭。

拍落身上的雪，吳尚榮進了屋。望著滿屋老小，他一身的疲倦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