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做壞事誰更專業?(11)
倚在那張花梨木雕嵌的軟榻上,趙樽還是一副冷漠倨傲的面癱樣兒,可神色明顯沒有剛才的暴躁了,「知錯了?」
夏初七偷瞄了一眼,心裡突地明白了,他還得用她,並不會真把她怎麼樣,只不過對於她觸怒了他王爺的威嚴,需要一個台階來下。
「爺,我這不是將功贖罪來了么?來,洗腳了啊。」
她皮笑肉不笑的臉上,早沒了半點懼怕。
「我可告訴你啊,我這輩子,連我爹都沒有替他洗過腳,你啊,這是出福氣了,開天闢地第一個,偷著樂吧啊。」輕輕脫開他黑色軟皮的皁靴,褪下白色錦襪,夏初七憋屈著,修補著自個兒嚴重受損的自尊心,卻沒有說,她前世其實沒有爹,沒那福氣替他老人家洗腳。
她的叨叨,趙樽沒有回答。
等她把他的雙腳潛入溫熱的水裡再抬頭時,卻見他表情有點不對勁兒。
「喂,你眼睛長蟲了,還是我臉上長花了?」
「去。屏風後面的酒給爺拿來。」他淡淡地說。
沒好氣兒地哼了聲,夏初七轉身便走,肚子里卻在尋思要怎樣把自己的妙計說出來,並且說服他。
「諾,給你。」
她把那個和闐白玉做成的酒壺遞給了他。
很快,屋子裡便飄出了一股子輕幽淺淡的酒香味兒。
「這酒好香,叫什麼名字?」
趙樽沒有回答,嗓音低沉,「很好,你沒有放砒霜。」
翻了一個大白眼,夏初七抱著臂,「不要總懷疑我的人品,我可是江湖人稱玉面神醫的小諸葛,至於干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兒嗎?」
趙樽賞給她一記「你就是」的冷眼,那酒入喉嚨時,喉結一下一下的聳動,瞧得她莫名的臉熱心跳。
「呦喂,咋的了,孤單寂寞冷?」
「哪來這麼多廢話?」冷瞄她一眼,他突然從水裡抬起那一隻光溜溜的腳,灑了她一臉的洗腳水,再一次將他的霸道本性顯露無疑,「洗腳!」
帶著酒氣的聲音越來越沙啞,少了一些冷,多了一些性感。
可他奶奶的,那是洗腳水好不好?心裡啐罵了一句,看在他這麼帥的份兒上,夏初七忍了,就當吃了一回他的白豆腐。蹲身低下頭來,她不太專業地撩著水替他洗著腳,時不時瞟他一眼,暗自猜測他今日反常的原因。
難道是因為東方青玄的出現?
第一種可能,讓他想起了東方家那個妹妹,被初戀拋棄的痛苦得多揪心啊?曾經花前月下的往事浮上心來,抽刀斷水斷不了,不得不借酒消愁,順便找她這個可憐的小婢子撒氣?
第二種可能,東方青玄是錦衣衛指揮使,他只聽命於當今的老皇帝,也就是這位皇十九子的親老爹。如果不是東方青玄有鬼,那麼要給他安上那些「罪名」,背地裡給他捅軟刀子的人,會不會就是……他親爹?
打了個冷戰,她吃驚抬頭。
不期然,迎上了他居高臨下的一雙冷眼。
「又偷懶?」
一隻大手伸過來,拽住她的衣領將她提了起來。
夏初七始料不及,身子頓時半栽在他身上,陌生又熟悉的男人體香躥入鼻子,差點兒把她給嗆著,「喂喂喂,君子動口不動手啊,信不信老子弄得你滿頭包?」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他冰冷的臉色,有一抹怪異的紅。還有他身上秋露白輕幽又撓人的香味兒,撩撥得人極想沉醉,卻又遍體生寒。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他突然說。
夏初七眼睛瞪得老大,使勁兒想把領子從他手裡解救出來。
「你知道我的計劃?嘁,少來唬我。我不都還沒說嗎?」
一把丟開她,他冷哼下,斜斜躺在軟榻上,指頭搓揉著額頭。
「去做吧,爺准了。」
這句話比他說知道她在想什麼還要讓夏初七吃驚。拿眼一瞅,卻見軟榻上那拿著和闐白玉酒壺的傢伙,一雙冷眼半眯半開,顯然思緒跟不上大腦的樣子。她懷疑他在說醉話。
「爺,恕我直言……」
「嗯?」他微醺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小奴兒,捏腳。」
嗤!
一雙王八腳,有什麼可捏的?
歪了歪嘴角,夏初七故作惆悵地蹲低,將他洗凈的雙腳放在腿上,沿著所知的幾個穴位乖順地推拿按揉著,質疑地接上了才剛的話題,「難不成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
蛔蟲兩字讓他眉頭一蹙,喝酒的動作戛然而止。
「不就是你那個傻子被婦人摸了屁股?要尋仇滋事?」
如此粗俗的字眼兒從他尊貴的嘴裡說出來,再一次顫了夏初七的小心肝兒。可他冷硬著的臉上,一本正經的風華英姿,卻又讓她發火兒不得。
「喲,連這種小事您都知道?」
他沒有吭聲兒。
夏初七不死心,又問,「哎我說,你是不是在我身邊兒安排了那種,傳說中的影衛?」
他淡淡掃她一眼,享受著她捏腳的服務,仍然不回答。
夏初七報復性的在他腳心重重一捏,笑了,「不過嘛,這次您老可真的猜錯我了。對,傻子的事我是要管,但那也只是順便。在我這個計劃里,更多的全是為了爺您的利益在考慮。」
輕唔了聲,他微微眯下眼,「為我?」
「對,為你。」夏初七嚴肅臉,顯得十分真誠。
唇角緊緊抿了一下,趙樽淡淡命令,「說來聽聽。」
夏初七愉快的舔下唇,神采飛揚,「這個事兒說來話長,三言兩語只怕您的智商一時接受不了。這樣,明兒我會擬一份詳細的plan給您,到時候兒,一看便知。」
趙樽意味深長的冷眼盯了她片刻,那隻握過和闐白玉酒壺的大手落在她的頭頂,像在撫摸小寵物一樣輕輕磨蹭了幾下,帶著清淡酒氣的聲音,彷彿染上美酒的香醇。
「何謂撲爛?」
噗!
無視他詭異的發音和探究的目光,夏初七調戲的擠了下眼睛,卻是不回答。
名書、名畫、名曲、名……多少沾個「名」的東西,都是一般人瞧不明白的?而一般人不懂的,那便是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正如趙樽不懂她,不懂她為何會懂得那麼多。那麼只有這樣,她夏初七在他的眼裡,才會有利用價值。
有利用價值的人,才能活得更好。
從玉皇閣出來,夏初七先去了月毓屋裡瞧她。先前出的那檔子事,她哪能不知道月毓心裡不痛快了?都說縣官不如現管,自古女人的嫉妒心太可怕,防得了初一,防不了十五,那月大姐不痛快了,能讓她痛快嗎?
月毓果然沒睡。
不過她的情緒卻比夏初七想象的淡定得多,或者說她表現得壓根兒就無所謂,反倒是拉了她的手,笑著安慰她,「楚七,想必你也瞧出來了,咱爺那脾氣誰也摸不準。他喜歡你在跟前伺候著,你啊,就多順著他。咱爺心裡頭舒坦了,咱的日子也便好過一點,明白了嗎?」
「明白,多謝月姐替楚七周全。」
旁的話夏初七也不便說,敷衍地笑了笑退了出來。
寫那個「計劃書」對她來說並非難事,難就難在她用不慣古代的毛筆書寫。一連寫了好幾遍,那些有礙觀瞻的字,還是與她高大全的「戰略合謀計劃書」的題目有點兒不搭調。可不管怎麼說,事情成功了一半。只要明兒趙樽同意了,她便可以拿回鏡子帶走傻子賺點銀子出去買房置屋養小白臉了……
翌日,驛館院。
將手裡的紙箋反覆看了幾遍,趙樽面不改色地問:「這便是你的撲爛?」
夏初七憋住笑點點頭,站在他的太師椅邊上,指著計劃書上的幾個大題目,毫不客氣的誇耀,「第一步,請君入甕。再看,第二步,藉機造勢。接下來,第三步,殺人滅口。這幾個步驟,乾脆利索,牛不牛逼?」
看著那些密密麻麻,歪七倒八的字,趙樽半晌沒有回答。
他的臉色,涼涼的、陰陰的、冷冷的……
夏初七觀察著他的表情,又在火上澆了點兒油,「爺,俗話說得好,不想做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您對前程就沒點兒更大的想頭,嗯?」
他嘴唇一扯,眸色幽暗的望她,還是不表態。
夏初七撇了撇嘴,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揉啊捏啊,拖著清脆的聲音,「爺,您留我下來,不會只是想讓我替你拿肩捏腳吧?您的顧慮我懂。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這份計劃里,我為您出的這主意,便是要讓你坐在那個位置上——名正言順。」
話音剛落,她手腕一緊。那廝一把將她拽到了面前,眼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來得高深莫測。慢慢的,他站起身,手指捏著她的下巴,微微抬起,一張俊臉低下來,呼吸的氣息濃濃地拂到了她的臉上。
「你就這麼了解爺?」
看著眼前放大版的俊臉,夏初七有些呼吸不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