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番外之長相廝守(上)
天柱山一戰結束后,我便被文宵給帶回玉清宮養傷了,因著早時身子受了血魔之君那混蛋的重創,以至於後來我在玉清宮休養了整整七十多日,這才勉強令心側的口子癒合,心尖的傷,才不那麼撕裂般的疼了。我此次受傷,元氣大損,又加之身懷有孕,孩子雖被再生神蓮給保護的嚴實,但文宵還是多有憂慮,唯恐我一不小心便讓自己腹中的孩子有了個好歹,為了讓他寬心,為了讓他能少用些心力,我只好同他保證,在孩子未出世之前,絕不離開他半步……也是礙於這些關係,平日即便是在玉清宮。他也總是寸步不離的跟著我。
我出少憂殿散步他跟著我,我去兵器閣尋上古兵器圖打發時間,他也跟著我,就連他被天界眾神拉著去神殿議事,他也要強行帶上我。天界的這些所謂的朝事,我沒有興趣。我只對吃東西與繪製上古兵器圖感興趣。他了解我,遂便令長濘在他的玉座旁再設一席位,準備上糕點茶水,筆墨宣紙。
他也曉得我往日在眾神的面前是個比較注重形象的神仙,在這種莊嚴肅穆的時候,我肯定不好意思窩在他的身邊吃糕點,故而又特意在我的席位前設了道薄紗帳,如此我在裡面如何鬧騰,高殿之下的神仙們便皆是不得窺見了。
他這樣用心為我,我覺著,若是辜負了他一番好意,這對他倒是挺殘忍的。所以。我便索性順從了他的意,就這樣伴著他,他正襟危坐於玉座之上聆聽天神的稟報,我便鋪張宣紙,在簾帳后執筆繪圖,渴了便飲一些他特意給我準備的山泉水,嘴饞了便從玉盤裡摸過幾隻梅子放入口中回味,缺什麼少什麼,不用我說,玉官便已然悄悄給我取來了,這日子簡直是要多舒坦,便有多舒坦……
不過,這樣堅持了五六回,我卻是發現了一個不小的問題……
我發現自從我來神殿陪著文宵一起聽眾神稟報人間雜七雜八的事情后,文宵的注意力,便再也沒有集中過了。一上午下來,他有泰半的時間,視線都是盯在我身上的,甚至連我這一頓又比上一頓多吃了多少顆梅子都數的清楚……我捉到過他心不在焉好幾回,不過他這廂反應的倒也快,次次都像是做錯事但又有所倚仗的孩子一般,挑了挑眉頭,唇角噙笑的收回目光,再裝成寶相莊嚴的模樣,續聽大殿內的板正神君們進言。他這般表現,卻是直接導致了後來整個天界的神仙都在紛紛評論,道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了夫人與孩兒之後,整尊神都變的溫和可親了。
更可怕的是,人間也有不少地仙仙官得知了這一消息后,便趁此幾十萬年難遇一次的機會,把昔年那些不敢抖出來的壞事都給一股腦的稟報上來了……結果么,文宵自是沒有震怒,畢竟他現在一門心思都放在了我和我肚子里的兩個小傢伙身上了,哪還有什麼閑工夫同他們置氣。那些地仙們覺得棘手嚴重的事情,到了文宵這尊大神的面前。不過是揮揮袖子便能解決罷了,如此,到末了難題解了,那些地仙們的這條小命也算是保住了,於是,那些小仙們每次出了神殿的大門,都不禁如獲新生一般拍拍胸口長呼一口氣,默默於口中再念幾句帝君英明,順道還祈求一下老天,希望帝君能多開心幾回,此般他們就更加安全了。
諸神在底下的這些小動作,長濘知道,我知道,文宵他自個兒也知道。彼時當我同他提起這回事的時候,他還一本正經的同我調侃道:「本帝君都已經一大把年歲了,此番得了嬌妻,又有了兒女,本帝君的歡喜。自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本帝君要告訴芸芸蒼生,本帝君此生的所有歡愉,都是夫人帶來的,夫人便是本帝君的情,便是本帝君的欲。」
他這樣在意我,疼愛我,倒讓我愈發有種自己佔了便宜的感覺……似一個原本不可能實現的願望,突然有一日,它變成現實了,這種場面,明明真實,但又像是在夢裡一樣……我也終於明白佛家為何常道愛別離苦了,畢竟,嘗到了情愛的甜味,這滋味一旦入了心,便再也,割捨不得了……
我與文宵能夠重修於好。天帝與文韻,還有明月仙官自是功不可沒。看在昔日文韻在人間對我多有照拂的份上,文宵對他的態度,終於還是有所改變了。文韻是我們孩子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確可沖淡一些早年的殺女之仇,雖說文宵如今一時還不肯與他冰釋前嫌,再做回當年的知己兄弟,但至少,文宵現在看他的眼神,不那般冷了,與他說話的語氣。也不那般疏離了……
除了這幾尊神,另還有一尊比較特殊的人物,也須得感謝——
「自嫂嫂離開九重天後,帝君兄長便日日徹夜難眠,兄長身上本就有舊傷,沒了鳳凰內丹的支撐,便更是虛弱。看著帝君兄長隔三差五的嘔血,我的心裡也著實不好受,可我,只是佛家一個小小的天女,並沒有能給帝君兄長緩解疼痛的那個本事,所以我那時候,也只能眼睜睜的瞧著帝君兄長日漸虛弱而無計可施……帝君兄長一早寫信傳喚我來,為的,便是想借我之手,來氣走嫂嫂,但,嫂嫂也曉得。白禾不通情慾,白禾演不出嫉妒爭寵的樣子,且白禾是真心喜歡嫂嫂,敬畏嫂嫂,白禾剛成佛的那段時日,便聽師尊們常常講起上古時期的天界軼事。提及過上古曾有位赫赫有名的女戰神,如今這整個鳳凰族,便是那位女戰神的後人。白禾崇拜嫂嫂都來不及呢,又怎能做出傷害嫂嫂的事情。帝君兄長他也曉得白禾下不去這個手,所以後來,便索性自己親自來導演這場戲。與白禾獨處的那幾晚。帝君兄長几乎夜夜都在對著嫂嫂的畫像發獃。也是在那時候,白禾方知道,原來深愛一個人的模樣,就是那般……」
她是在我們回天的第八十日才悄然從佛界溜出來,趕往玉清宮來看望我和文宵的。彼時文宵去正殿擬旨去了,便留了我陪她單獨說話。我聽了她的解釋后,便也低頭淺淺一笑:「這些,我都知道,早前,明月他們都已經告訴我了……你放心,我不會多想的,我相信你,也相信文宵。」
她這才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唇角添了笑意:「嫂嫂沒有多想便好,白禾只是害怕嫂嫂對白禾還有些誤會。」
「其實四百多年前,我便聽文韻說了,你是佛家天女,動不得情的。那時候,我便已經曉得你們真正的意圖是什麼了……文宵他太傻了,有什麼事,是我們不能一起面對的呢……譬如這次,我們不是都還好好的么?」我行走在清風中,抬袖輕掃過滿地嬌柔的星辰花。
白禾天女彎唇徐徐道:「帝君兄長,他只是太在意嫂嫂了。師尊說,太在意一個人,便會失去理智的判斷力。」款了款袖子,她又驚奇道:「原來,師伯祖他真的一早便識得白禾是佛家人了……早前白禾也擔心過這個問題,但白禾總想著,師伯祖是多麼尊貴的佛師,白禾從始至終只與他見過兩面,且每一次見到師伯祖,白禾都只配在師伯祖的身側掌燈,原以為師伯祖是不可能發現白禾的端倪的,豈料。到底是白禾低估了師伯祖的眼力。」
「你師伯祖啊,他本就是個心思縝密的人物,當年他還是九重天的神尊時,常隨天君身畔,為天君出謀劃策,昔年若非是你們的佛祖苦苦祈求天君,且說定了可允他佛道雙修,想居哪裡便居哪裡,即便身在佛界,萬事也都以天界為先,天君他才捨不得把文韻交出去呢……本座倒是還有些慶幸,慶幸與文韻相識,慶幸文韻能在危難之時,給我指一條明路……」
白禾天女抬袖遮唇,溫柔淺笑:「左右,那些坎坷都已經過去了,兄長與嫂嫂,糾纏了數十萬年的恩恩怨怨,也總算是有個圓滿的結局了。」偏頭再看我,白禾天女明眸善睞道:「聽兄長說,兄長與嫂嫂,接下來打算去人間了?」
我抿唇一笑,輕點頭:「是啊,去人間,去長白山。文宵說,那裡安靜,無人打攪,兩人生活,正是一片好天地,適宜……養胎。」
「長白山?這個山名,倒是好聽。」
「是啊,寓意也好。長相廝守,白頭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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