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人間至味
唐雲是真的餓了,這兩日他可謂是滴水不沾,又有傷在身,現在突然美味當前,自然是埋頭就整了!
待那幾名獄卒放完夜飯往回走時,其中一名獄卒從牢門縫裡往裡頭一看,只見半隻燒雞隻剩下一堆殘渣,那酒瓶橫躺在地上,很顯然雞和酒都被唐公子全乾掉了。
「真是個餓死鬼!」那獄卒嬉笑著搖搖頭,「噯,還想吃么?」
「想啊!」唐雲正自意猶未盡,忽聽這話,眼前驀然一亮,滿是期待。
「但願你做個好夢,夢見滿桌山珍海味,」那獄卒卻是哈哈一笑,「還有三五貌美歌姬陪侍左右!」
唐雲伸手抓起空酒瓶,作勢要扔過去,呲牙咧嘴道:「我特么……」
「哈哈哈……」
眾獄卒大笑揚長而去。
唐雲則往草席一趴,回味著方才那隻葫蘆雞的美妙滋味,他終於悟出了廚藝的真諦,再美味的飯菜有他今夜所食的這半隻葫蘆雞美味么?
「噯,廚藝也不過如此。要享受人間至味,只有一個,餓!」
餓得頭暈眼花之際,即便是一個乾巴巴的胡餅,都是人間至味!
而大理寺公廨後院圍牆的一片小樹林中,一身穿皂袍的中年男子立在陰影之中,似乎正在等待什麼人,亦或在擔憂什麼事,不停地走來走去,同時還要提防著被人察覺。
不多會兒,他等的人終於出現了。高高的院牆上突然冒出一隻腦袋,那皂袍中年男子,沉聲道:「是你?」
「是我!」牆內的人一骨碌翻出牆頭,落在中年男子跟前,「讓您久等了!」
「事情如何?」那中年男子緊看著對方問道。
「辦妥了!」對方答道。
中年男子道:「他都吃下了?」
「不錯!像個餓死鬼似的!」黑暗中對方笑了一下。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突然又想起一事,出聲問道:「大人的手諭,你可燒了么?」
「讓大人放心,回頭我自會付之一炬,不會留下任何痕迹!」對方說道。
中年男子點點頭,終於放下心來,「不過,須得等他一命嗚呼之後,我方可離開!」
「也好!」對方笑了笑,「不過是一炷香的功夫,此毒無色無味,中毒者猶如中風,一炷香之內必猝然倒地,無聲無響!」
「但願如此。」中年男子點點頭。
「在下今夜宿值,不可就待,」對方拱拱手,「您且等著,待那小子一命嗚呼后,在下以投石為信相告!」
「有勞!」
中年男子拱拱手,看著那人猶如狸貓般縱身一躍,攀住牆頭,眨眼間就消失在牆內。
「不好啦!不好啦!人犯自盡啦!人犯自盡啦!」
一陣急促的叫喊聲在監牢中突然響起,獄卒班頭帶兩名獄卒迅速趕到,班頭揪住那獄卒,喝問道:「怎麼回事?」
「方才小人去監倉中收拾碗筷,發現他氣息全無,小人不禁起疑,伸手一試,發覺氣息全無……」
「走開!」
不等那獄卒說完,班頭一把搡開他,闖入監倉,伸手搭住唐雲的腕門,直到確認唐雲脈象都摸不到了,他這才終於放下心來。
「還愣著做甚?速去報典獄官知道!」班頭赫然立起,沖那獄卒喝斥道。
典獄官來了,大理寺宿值的主簿大人來了,眾人緊急磋商,最終統一了應對之策。
先將唐雲的屍身送入後院仵作房,同時遣人速報中書生宿值官,為了避免此事牽連到自身,主簿、典獄官和獄卒班頭,自然而然要統一口徑,一備明日上峰的問詢。
可憐的唐雲沒想到自己最後竟然死在了半隻葫蘆雞上,誰他娘的說只有禍從口出,他明明就是禍從口入啊!
大理寺的仵作房位於大理寺後頭最偏僻的院落中,寥寥可數的幾盞風燈,留下了大片黑影幢幢。
「真他娘的晦氣!」
「早知今夜要入仵作房,老子就裝病告假了!」
兩名獄卒將唐雲丟在磚石壘砌的冰冷台案傷,罵罵咧咧地轉身走了。
唐雲卻是一躍而起,雙手合什,嘴裡念念有詞,「各位大佬,小生只是路過,並非有意叨擾大佬們的好夢,小生這就滾,這就滾了!」
說著從台上一躍而下,奔到小黑屋門口,探頭向外張望,確認那兩名獄卒走遠后,方才走了出去。
院中果然無人一看守,當然,這又不是病坊或寺院,興許就只有他一具屍身呢!
獄卒班頭姓馬,待一切料理停當后,此人神不知鬼不覺摸到后牆邊,往外丟了一枚石子。
不一忽兒,一顆小石子自牆外扔了進來,馬班頭嘴角一扯,無聲笑了笑,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在監牢之後,也有一座院落,此間便是獄卒們的生活起居之所,馬班頭回到小院,推門走進寢室。
身為班頭,他自然有一間獨立的寢室,馬班頭摸到案前,取下革帶上的火鐮,打燃,點上燈盞。
有樣東西,他不敢忘記,便是李林甫那一紙手諭,必須讓它化為灰燼。因為這是唯一的證據。
但當馬班頭的目光落在那隻獸鈕銅鎮紙上時,卻是嚇得幾乎要蹦起來,那紙手諭不見了!
他拿起燈盞,在案前來來回回找了數圈,仍然不見那手諭,當馬班頭再次直起身來時,腦袋裡是一片空白。
「完了!」
他知道大事不妙,定是有人來過他的寢室,但他想不明白,門是上了鎖的,管鑰只有他身上的一把。
對方是如何進來的?況且,毒殺唐雲一事,除了李林甫、謝管家和他,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那第五個人是誰,他是如何知道的?
難不成還有鬼不成?一念至此,馬班頭不禁渾身打個激靈,手中燈盞險些失手墜地。
「小心,馬班頭,打翻了燈盞事小,導致走水,可就大為不妙了!」
「誰?是誰?」
馬班頭嚇得幾乎蹦了起來,幸好他已將燈盞放在了案頭,不然這一回燈盞准落地不可。
一人自對面的屏風閃身而出,笑眯眯地看著馬班頭道:「馬班頭想必是著急了,讓我猜猜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