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孤魂野鬼

張文若並不知此事，這天一大早便起來，約著謝姜一道，買了香燭紙錢，叫了輛車，天亮城門一開，兩人便出東門去了。

金陵城東有一座東山，挨著孝陵，也算是一塊風水寶地，這裡葬著謝家歷代先祖，他們很多都曾為國立下的赫赫功勛，如今在冥冥之中繼續護佑著這個家族長盛不衰，與國同休。民間稱這裡為謝陵。

謝方死後，就葬在這裡，但他沒有葬在謝陵之中，充其量只能算是毗鄰，不知道每年香火祭祀的時候，能不能沾光得一些香火人氣。畢竟他這這個家族的關係，只剩下了一個『謝』姓，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靠著謝姜的指引，張文若找著了謝方的墳墓，這裡只有孤零零的一堆封土，孤零零的一座墓碑，上面孤零零的刻著五個字：謝叔方之墓。除此之外無了，沒有生前偉跡，也沒有死後哀榮。

張文若在杯前擺上了三杯冷酒，點上三柱香，焚上幾刀紙，算是添了些香火人氣，可還是免不了，顯得那樣孤寂蕭索。

「唉，我還以為你們能給他一個風光大葬呢，好歹也當過唐國的大將軍，算是光宗耀祖了吧。」張文若忍不住埋怨道。

「風光是他一個人的風光，落寞也是他一個人的落寞。」謝姜看著那道孤零零的墓碑，神情頗為蕭索，沉聲道：「當他決定為李唐效力的時候，就已經和謝家沒有半點關係了。像謝家這樣的頂級門閥，兩邊下注是不存在的，王謝並稱幾百年，早就無法分割，也因此相互之間變得更加敏感，容不下半點兒風吹草動。事實上，他在李唐的地位越高，謝家在金陵就越尷尬。我大哥當時在東南抗擊海寇，屢立功勛，卻幾乎不得寸進，就是這個緣故。」

「你大哥？」

「就是左將軍謝玄。」

「你管這叫不得寸進？」張文若簡直是義憤填膺，「我爹最大才做到個百戶，這一比簡直差了……」他掰著手指頭，硬是沒算過來，「……十萬八千里。」

「那你真要比，王家每一代都還出一個明王呢，你比得了嗎？什麼叫世家大族，什麼叫頂級門閥，不是說說而已的。」

張文若垂頭喪氣，確實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千萬不要覺得自己不地了，仔細一看，還是個白身呢。

「為什麼突然想到這裡來？」謝姜問道。

「昊哥的信，提醒了我，也確實該到這裡來一趟，不然就他孤零零的，有了好消息也未必能知道。他的戰鬥，是有重大意義的。」

謝姜問道：「武夫不是不敬鬼神的嗎？怎麼也講泉下之靈這一套。」

張文若道：「我們不信鬼神，但是敬重前輩先人，並且銘記他們為我們做出的犧牲和奉獻。」

「還有嗎？」

「或許還能從他們的事迹中獲得一些經驗和教訓，不過沒什麼用，你要知道，武夫一般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總是重複的再犯相同的錯誤。」

「你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嗎？」謝姜問道。

張文若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在那裡自顧自道：「一個武夫，背井離鄉，在家與國的選擇里掙扎徘徊，最終沒有了下場，他拋棄的家族不能接納他，他選擇的國家也不能埋葬他。沒有妻子，也沒有兒女，沒準連女孩子的嘴都沒有親過，太悲慘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悲傷的抹著鼻涕眼淚，簡直不能自已，好像感同身受似的。

謝姜一點兒沒有上前相勸的意思，反而說道：「我現在明白了，你不是在為他哀傷，而是在為自己哭泣啊。他沒有你想的那麼悲慘，一個武夫，為了心中的希望和理想，戰鬥到了最後一刻。他的價值，不需要他的家族來證明，他的榮耀，也不需要兒女來繼承，只要能被他為之犧牲的人所銘記，這樣就值得了。」

「這樣就值得了？但我想要的更多，怎麼辦？」

謝姜搖頭道：「沒有那麼多兩全其美的事情，我們只能做出選擇，而且既然選了，最好不要後悔，因為那樣根本無濟於事。我知道你的想法，如果在明王和李昊兩個裡面選一個，我相信你半點都不會猶豫，但是如果在唐國和明國之間選一個，你就不知所措了吧。你覺得參加武舉，就是入了大明的伙，是對他的背叛是不是？」

張文若沒有辦法否認，她說出了他心裡的話，我一女如何能二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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