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暮天欲頹 風雨齊驟 25章:冤家路窄(下)
李平幽在指揮畫舫撞上的那一刻其實有些後悔,這一撞,是揚眉吐氣了,可也徹徹底底的把江朔北得罪到死。
除了一絲絲的悔意外,更多的則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暢快,看到走舸船翻時李平幽攥緊了拳頭,忍不住的道了聲好,這份爽快可比在青樓花魁身上肆意馳騁更令李大公子心滿意足。
於彰勛只是微微一笑,表現的比李平幽更具大將風範,用兵家之言來形容就是心有驚濤萬丈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這份面不改色,也無愧他在天子腳下統領長安南軍多年。
當年他父親,當下朝廷兵部的尚書於蒲沒能在北伐之戰一戰成名,相反名不見經傳的幽州小將江橫搖身一變成了大寧的中流砥柱。這麼多年過去,雖說於蒲從未多言過半句,可於彰勛不止一次見到父親坐在書房裡仰頭喟嘆,儼然當年的遺憾成了於蒲的一塊心病。
今日這一撞,算是把多年積攢的怨恨一泄而空,算得上大仇得報,於彰勛又何能不喜?
浪花翻湧,李平幽和於彰勛探出腦袋張望,只看到那個寒門書生黃延之從湖面鑽出個腦袋。
李大公子恨不得扒皮的蘇胤和他義兄於彰勛巴不得抽筋的江朔北不見身影,難道是沉入湖底餵魚了?
這想法一出李大公子竊喜的臉色多少有些僵硬,柳心湖上眾目睽睽,如果只有一個無根無基的蘇胤李大公子還有說辭推卸,但鷹揚府的小將軍若是不明不白的死在太學府里,定然會惹來諸多非議,弄不好……
於彰勛拍了拍李平幽的肩膀,笑著道:「平幽別慌,江朔北死了更好,就算朝廷問責下來只說是船隻誤撞,到時受些不疼不癢的責罰也就混過去了,難不成鷹揚將軍還敢來長安討個說法?」
事已至此,李平幽只能點頭,轉念一想自己這副瞻前顧後的模樣太過優柔寡斷,唯恐於彰勛輕視於他,便嘴硬道:「義兄多慮了,我李平幽做事從無後悔一說,只是沒能親手結果了姓蘇的那小子,有些可惜罷了。」
「李公子不用可惜,機會還有,那姓蘇的小子命挺硬的。」
江朔北和蘇胤兩人翻身跳上甲板,渾身濕漉漉的兩人宛如水鬼出巢,驚嚇的滿船人大呼小叫,紛紛退避三舍。
船上除了李平幽的一眾狐朋狗友,還有於彰勛有意帶來結交的幾位長安南軍的小軍官,品級都不高,多為什長偏尉,對於於彰勛請來太學府都卻之不恭,畢竟汝南李氏的這條大船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搭上線,見到突然衝出來的兩人,幾個偏尉什長的反應無愧長安精銳,立馬伸手攔截。
李平幽和於彰勛詫異轉頭,江朔北已經借著沖勢高高躍起,結結實實一腳踢在擋在他面前的一名什長胸口,後者悶哼一聲,後背靠在欄杆上,許久都捂著胸口,喘不上來氣。
這幾位長安南軍的精銳自然不能擅帶兵器進入太學府,倒是緩和了蘇胤兩人以寡擊眾的不利條件,如若這幾人全副武裝,縱然江朔北拳腳功夫精湛,也只能乖乖受擒。
蘇胤心知時間拖的越久對於他倆就越不利,擒賊先擒王,拿下李平幽和他義兄劫持了這艘畫舫才是正道,借著江朔北和幾個南軍拳來腳往的空隙俯身衝刺,想要一舉拿下最好欺負的李平幽。
李大公子手已經探到青璃劍柄上,卻被於彰勛攔下,蘇胤學著江朔北也跳起一記鞭腿直逼身後就是欄杆的兩人,於彰勛不慌不忙的雙手環胸擋下這一腳,比起江朔北帶有九牛一虎之力的猛踹,蘇胤這一腳踢在於彰勛雙臂上就顯得不痛不癢,甚至於彰勛連腳步都不挪動。
於彰勛輕蔑一笑,沒等蘇胤落地站穩身形,就欺身近前,一拳直砸蘇胤腦袋。
情急之下蘇胤趴倒在地上,拳風擦著他後腦勺而過,蘇胤急中生智,雙手抱住於彰勛的小腿向上一抬,往後一拖、於彰勛的健碩身形就轟然倒地。
估計這位長安南軍的都尉沒想到堂堂太學府教出的學子打架和街頭潑皮無賴一般盡使下三濫的招數。放倒了於彰勛后蘇胤拖著他小腿往後拉扯,還藉機騰出一腿朝著於彰勛的襠部踩去。
眼看於彰勛就要斷子絕孫,蘇胤餘光突然瞟到一道白光閃過,蘇胤不得已收回這腳,肩膀吃疼,往後退去幾步定睛一看,左臂一道細長傷口,鮮血染透布衣。
李平幽收劍扶起於彰勛,大概是覺得自己堂堂長安南軍都尉,竟然在一個書獃子手下吃了虧,惱羞成怒下的於彰勛並不領情,推開李平幽,雙腿打挺翻起身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塵土,咧嘴笑道:「好小子,今天咱們看看最後是誰廢了那個傢伙事兒」。
江朔北那邊仍在酣戰,這幾名長安南軍的偏尉什長可不是瞧著好看的繡花枕頭,出手章法均為軍中的技擊拳術,出手即是朝著江朔北的七寸而來。
江朔北且戰且退,李大公子的那幫『好兄弟』早就跑到角落,偌大的甲板上只剩他們幾人。
江朔北虛晃幾拳,賣出個破綻吃了狠狠的掏心一爪,身姿不退反進,抓住收回的那條臂膀一記膝撞抱住這人,雙手如龜蛇纏縛握住他肩頭用力一扯,咯噔一聲卸掉此人一臂。
不顧躺在地上的這人鬼哭狼嚎,江朔北大聲喘息,胸膛起伏不定,冷笑掃視周圍幾人,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跡朗聲道:「不如看看今天這條船上誰能站到最後?」
蘇胤向後退步撤到江朔北身邊,還往就算接上胳膊也得休養半年的可憐蟲身上踏去一腳。
他環顧四周,那些錦衣紈絝十個裡面有九個被這狠辣場面嚇破了膽,肯定不敢摻和進來。除了李平幽和於彰勛外還剩餘了三四個長安南軍,蘇胤瞥了一眼江朔北手背上的血小聲問道:「沒事吧?」
江朔北眉頭挑向蘇胤流血不止的左臂道:「這話應該我問你。」
蘇胤試著活動了下左臂,一動就是鑽心的疼,他呲著牙道:「應該還好,可這局面對我們不大利啊,你還能放倒幾個?」
江朔北一邊朝著虎視眈眈的長安南軍伸出手指示威,一邊壓低了聲音道:「一個都放不倒了,這幾個漢子都是長安南軍的精銳,深通軍陣技擊之術,剛才佔了突襲的便宜,這樣的機會已經沒了。」
蘇胤往後瞟了兩眼,腦筋一轉有了主意,說道:「我有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