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番外章 前塵往事(六)
容金氏看到趙裕的神色越來越冷,她的聲音也就越來越低,直至最後消聲了,她不知道哪句話惹趙裕不高興了,在她看來,她這是心疼小外孫,再不趁現在趙裕對女兒的情感還沒有消退之時,送一個容家女代替女兒守護小外孫,她才是真的對不起容靜秋的在天之靈。
容澄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來,如果趙裕真對容靜秋情深意重,就該同意再娶一個容家的女兒來代替容靜秋,這不管是對趙葳這個太子還是容家來說,都是雙贏的事情,更何況男人不能無妻,趙裕始終還是要再立一個皇后。
此時,大殿安靜得針掉下來的聲音都能聽得到,半晌,趙裕方才淡然地道,「朕的皇后永遠有且只有葳兒他親娘一人,其他人不配當朕的皇后,」頓了一會兒,「至於葳兒,朕這個親生父親為他保駕護航,又何須他人假惺惺的護持?」
他就是在後宮長大的,見多了後宮女子的虛情假意,所以這容家打的是什麼主意,他是一目了然,哪裡還會給他們機會往上爬?
「皇后在生時,常說她與父母緣淺,朕當時不明所以,如今回想深以為然。」
這話是完全否定了容澄與容金氏做為容靜秋父母的資格,也臊得這兩人當即臉紅,無地自容,隨後是深深的惶恐,尤其是容澄,他的感受比容金氏要強烈得多,如果容家見棄於帝王,那麼容家的沒落指日可待。
於是,他忙跪下認罪,「陛下恕罪,臣只是心疼外孫,別無他意……」
容金氏也趕緊跟著丈夫一塊兒下跪,這會兒她兩股顫顫,嚇得面色蒼白,她現在只剩兒子容鴻一人可指望,萬萬不能弄砸了兒子的前程。
趙裕憐愛地輕撫兒子趙葳的頭頂,在兒子投來信任的目光時,他微微一笑,這個孩子就是他惟一的希望,也是他與容靜秋在這世上惟一的骨血,思及此,他笑道,「別,定遠侯,太子沒有外家,也就沒有無所謂的外祖父母,無須你們為他操心。」
以前不知道容靜秋在娘家是如此的受委屈,現在他只想為她出一口氣,更何況他已經不打算扶持並且重用容家了,那麼容家就慢慢地邊緣化吧,別打著皇后外家的旗號行事了,省得敗壞了皇后的名聲。
這話性質相當嚴重,容澄是萬分後悔,不該聽信傅姨娘吹的枕頭風前來說這麼一番話,不然也不會得到帝王撇清關係的一番話。
趙裕看到容澄急切地還想要再解釋,沒有興趣再聽的他直接擺手道,「你們跪安吧。」
容澄忙磕了好幾個響頭,「陛下,臣真的沒有那個意思,陛下,您聽臣解釋……」
趙裕一把抱起兒子趙葳直接就走了,懶得再搭理這對偏心到沒邊的岳父母,既然他們不當他的妻子是一回事,那也別指望他會當他們是一回事。
陳斗一揮拂塵上前做了個請的手勢,不客氣地道,「定遠侯,陛上已經讓你們跪安了,莫非你們要抗旨不遵?」
容澄一臉挫敗地起身,半點也不顧跟在他後面猛追的容金氏,板著臉就往宮外走。
容金氏的心裡也是委屈得很,丈夫又這般給她臉色看,這讓她萬分難堪,結果丈夫還沒等她上馬車,就吩咐車夫起程離開了,她站在宮門口看著遠去的馬車一臉的不可置信,容澄怎麼可以這樣?
好在兒子容鴻親自過來接她,她這才拾回幾分顏面。
一上馬車,她就痛哭出聲,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要受到這樣的懲罰,明明她是高門貴女出身,可在夫家卻受盡屈辱,莫非容靜秋真的與她天生相剋?自從她一出生,她就與丈夫離心了。
容鴻看到母親難過,本來到嘴的話頓時說不出來,容金氏再不好,也生養了他。
等容金氏的情緒穩定下來之後,從母親的口中聽完了覲見過程中發生的事情,他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只要不傻,都會意識到事態非常嚴重。
如果容家現在不見容於趙裕,將來也不會見容於趙葳,子子孫孫只會一代混得比一代差,直至京城再無容家的立足之地。
容澄一回去把趙裕說的話轉述出來,所有容家人都一臉的愁雲慘霧,容葉氏更是不可置信地直呼,「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二叔,是不是弄錯了?」
自從知道容靜秋還留下一個兒子之後,她就開始為小女兒容靜安籌謀,覺得這皇后之位那是手到擒來,雖然失去了當太子妃的大女兒容靜春,但上天還是補給小女兒一個后位,註定了她容葉氏就是能生出一個皇後來,她沒少為這個得意。
如今被別人當頭一棒打下來,她不由得悲痛萬分。
容澄聽到大嫂那置疑的話,頓時冷笑一聲,抬頭看向容葉氏,「大嫂,我勸你以後還是少做這樣的美夢,就因為你不切實際的想法,這才害得我們容家以後都不能出頭……」
「二弟,怎麼跟你大嫂說話的?她也是為了容家好,更是為了你那外孫好,要不然我豈會捨得送我那寶貝小閨女進宮?」容漳立即維護妻子。
無奈這回容澄不買賬,「別,大哥,真的別,我們家承受不起你這麼大的犧牲,你那閨女你可以任意嫁給任何人,只是別再做皇后這樣的春秋大夢了……」
「老二,怎麼跟你哥說話的?」容傅氏立即喝了一聲,「我們這麼打算,完全是為了秋丫頭著想,你是她爹,不領情就算了,還這般諷刺你大哥,這是何道理?」
趕回來的容金氏一到寧安堂,就聽到婆母那有失偏頗的話,受夠了婆家這一群人的她立即大聲反駁道,「我的秋丫頭已經往生了,無須你們這般為她著想,她生前時,你們哪個在乎過她?婆母,你捫心自問,你疼愛過她嗎?若我沒記錯,當年就是因為你一句話,我的秋丫頭才被趕到鄉下去,那時候你怎麼不為她著想?你說話啊?別現在在這裡裝好人……」
容傅氏一向高高在上慣了,更何況日常把容金氏壓得死死的,這會兒聽到這兒媳婦造反的話,當即氣得用手指著容金氏朝容澄大喝道,「老二,你就不管管你媳婦……」
在老娘和妻子之間,容澄一向偏向母親,當即一巴掌扇到容金氏的臉上,「你少說兩句,有你這樣對待婆母的嗎?我看就是因為你,才讓秋丫頭生前產生了父母緣淺的想法,」越想越覺得這一切都是容金氏的錯,遂越發氣怒,當即口不擇言道,「我容澄這一輩子最錯的就是娶了你進門……」
容金氏為了兒女一直容忍著容澄偏愛傅姨娘,如今聽到丈夫完全否定她的話,她頓時不再把矛頭對準容傅氏,而是看向丈夫,「容澄,你說這話能不能摸摸你的良心?當年送走秋丫頭是誰的錯?我連我的女兒都沒能多看一眼,就被你娘那個老妖婆給送走了,你現在來怪罪我讓秋丫頭與我們離心了,你說這話還有沒有良心?」
容鴻看到父親的臉色變得鐵青,就知道父親是後悔把話說嚴重了,遂上前拉住親娘,「娘,您少說兩句吧,三妹妹她早就死了,我們為她吵來吵去又有何意義?」
此時心裡越發討厭容靜秋,死都死了,還要攪得家宅不寧。
「你是站在哪邊的?」容金氏一把甩開兒子的手,想到自己在戰亂時只能靠著忠僕護著才能保命,丈夫和兒子沒有一個人想起她來,突然悲從中來,她猛地大哭出聲,「我沒你這樣的兒子……」
容鴻這會兒也鐵青著臉,母親這是得了失心瘋吧?
他這麼想也這麼說了出來,容傅氏正被容金氏攪得頭疼不已,一聽到孫子這話,當即眼睛一亮,忙指著人去拿下容金氏,「鴻哥兒說得對,我看老二家的是真瘋了,從今兒起就讓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別到處去丟容家的臉面。」
容葉氏一聽就知道婆母打的是什麼主意,立即配合地將大吵大鬧的容金氏給押了下去,反正趙裕都不承認容金氏這個岳母了,那麼容金氏是死還是活,只怕趙裕都不會過問,至於金家,到時候再應付便是了。
容金氏就這樣被關到自己住的院子里,身邊的人散的散,走的走,她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從剛開始說自己沒瘋,拚命找人給娘家帶信,再到後來沒人說話的她整個人日漸獃滯,跟瘋也沒區別了。
趙裕直接否定了容家是太子外祖家的話還是流傳了出來,容家立即成為了京城茶餘飯後閑談的話題,甚至一度還蓋過了左右丞相爭權的八卦。
薄景然對於齊右丞稱病不理事,故意讓各部門停擺的事情,只是冷哼一聲,直接就繞過這些聽令於齊右丞的官員把命令下達下去,等到齊右丞的人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家另一套領導班子已經能運作了起來,自己反而被別人架空了,這下子還如何能忍?
他們都怕這一架空以後就再也不能手握實權了,所以一群人都到齊右丞府里哭訴,要齊右丞拿出一個章程來。
齊右丞原本只是裝病給薄景然一個下馬威,要這小子知道沒他成事不了,如今自己反倒被那乳臭未乾的小子擺了一道,心裡本來就難受得緊,偏偏這群拖後腿的又來哭訴,吵得他是真的頭疼,恨不得一掃帚把這群人都掃出去。
趙裕這個新任帝王,只是坐在龍椅上看著這兩派互相爭鬥,對目前的結果還是比較滿意的,這樣有利於他迅速掌握朝堂。
齊右丞並沒能堅持太久,就直接銷了病假回來管事,再讓薄景然這樣搞下去,他就真成了空殼丞相了。
薄景然看到齊右丞回歸朝堂,笑著恭賀他身體康復又能為朝廷做貢獻。
齊右丞心裡恨得很,面上卻是笑著回應,「薄左丞後生可畏,老夫這把老骨頭再不動動,怕是要被你甩到身後了。」
薄景然忙擺手,「齊右丞太過於誇讚我了,我哪能跟您老比啊?日後還有得跟您老學呢。」
兩人都說著恭維對方的話,但是在他們身旁的其他官員卻聽出了火藥味,沒有一個人敢插話進去,生怕自己成了兩人爭鬥的炮灰。
比起薄景然的來勢洶洶,齊右丞畢竟年事已高,多少有點力不從心,加上他身兼那個太子太傅的官職,就得安排時間給太子趙葳授課。
趙裕為了兒子讀書確實是費盡了心思,給太子伴讀的人都是精挑細選的,其中就有金三的兒子,所以哪怕趙葳一向話不多,但他身邊的小夥伴都會自發地以他為中心。
齊右丞第一次授課,趙葳就看似乖巧地坐在下面聽講,但他一雙眼睛卻是緊緊地盯著坐在講台上的老頭看,那目光看得齊右丞頭皮都發麻,這個孩子真不討喜,他打從心底里就頗為厭惡。
因而他時不時就會叫趙葳起來回答問題,只要一答錯,就會打他的伴讀,真正實行主子有錯奴才受罰的條例。
這讓趙葳也打從心底里討厭齊右丞這個老頭,畢竟看到小夥伴受罰,他的心裡也不好過,之前上課的先生都不像眼前這個老頭這般較真。
能給趙葳做伴讀的都是京城權貴家的子弟,孩子受了罰回去少不得要向大人哭訴,被打得最多的是金三的兒子。
小周氏看到兒子被打得紅腫的手,哭得眼睛也跟著紅腫了,朝金三哭訴道,「哪有這樣打孩子的?齊右丞這人心忒毒了,這不是自己的孩子就不心疼,」看到金三也滿臉的心疼,她趁機道,「要不別讓我們家哥兒進宮當伴讀受這份罪了了,這明顯就是齊右丞要跟天家父子鬥法,我們哥兒是慘遭池魚之殃……」
金三一聽這話,頓時怒看向小周氏,「頭髮長見識短,你以為這伴讀是誰都能當的嗎?」
要不是他有從龍之功,這份殊榮肯定輪不到自家,跟著太子一塊兒長大,那以後就是妥妥的帝王親信,別人求都求不來。
他跟趙裕的關係為什麼會這麼鐵?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曾經就是趙裕的伴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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