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骨淵
其實說白了,千越兮同宗辭之間也沒有更多的交集。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千越兮坐在輪椅上的那一刻,他心底忽然泛起止不住的心悸感。
許是因為心情波瀾,連帶著今天宗辭打掃衛生都有些心不在焉,掃著掃著就偷偷摸摸開始摸起魚來。
今日一層當值的弟子只有他一個。
他一邊打掃,一邊在暗地裡觀察其他層的弟子分佈。
藏經閣一共有五層,越往上所需要的許可權越高,三層以上只開放給內門弟子,四層只開放給核心弟子,最高層更是只有長老才能入內。
一層一半是大廳,另一半書架上擺放的也都是些遊記和再普通不過的基礎功法。
宗辭的目標當然不會是這裡。修補靈魂的方法在修真界十分隱秘,多半得上到四五層去找。
層與層之間有十分強力的禁制,若是沒有玉簡上的通行證,強行突破只會觸動宗門的警戒。
藏經閣只從日出開放到日落,平日里來這裡的弟子不會少,他也不可能在完全不引人注目的情況下去到第五層。
雜役任務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宗辭特意打探過那位和他交換任務的外門弟子。因為藏經閣每一層都需要打掃,所以外門弟子反而是唯一能破例上樓的例外。
至於高層那些晦澀的典籍功法,外門弟子實力和天賦都有限,即使看了他們也不見得能看懂。事務堂也有明令禁止,若是發現了弟子在打掃期間拓印或偷看,不僅要扣十年的年俸,還得交由執法堂處理。
執法堂可太衍宗內凶名赫赫的暴/力/組/織,必要情況下甚至可以動用刑訊,普通弟子進去都得脫層皮,沒人會願意去那裡走一遭。
現在,宗辭只需要等。
打掃整理的弟子都是輪換制,下次說不定就從一層換到五層去了。
宗辭倒也不是很急,只要他每周多來幾次藏經閣,剩下小半年的時間,絕對足夠他找到修補靈魂的有效方法。
在日落前,玄衣少年將清理工具放回到雜物間,就著晚霞準備下山。
行至三角,小路遠處的河水裡也燃起了一盞又一盞燈籠,宗辭隨手過去撈了一盞,準備拿回屋裡,明天下山的時候就不用點著火摺子走夜路了。
要知道,火摺子也是要錢的,多點一根就多給如今不甚富裕的宗辭雪上加霜。
等他能看到外門弟子的寒舍時,天空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繁星密布。
玄衣少年拎著燈籠,慢悠悠地走到門口,卻發現還有不少弟子站在院內。
他們在宗辭踏入院落的下一刻,不約而同地看了過來。
宗辭:「......?」
迎著這麼多人的視線,他嘴角的微笑都有點綳不住。
「宗兄,你可總算是回來了。」
一位站得離他近些的外門弟子一拍大腿,「今天後勤殿來了不少弟子,就連管事的大弟子都來了,還特意問你在不在。」
「後勤殿?他們找我有什麼事嗎?」
宗辭二丈摸不著頭腦。
後勤殿是宗內弟子儲存貴重物品的地方,太衍宗的倉庫。平日里開放抵押貸款等業務,也算太衍宗官方開辦的錢莊。
宗辭重生后可謂是一貧如洗,先前撿到的靈石全拿去訂了還魂草,全身所有家當加起來都抵不上一塊中品靈石,更沒拿過什麼東西去抵押貸過款,和後勤殿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總不至於被人家大弟子趕著上來催債。
「也不是有事......不對,也不是什麼要緊事......他們是過來送東西的。」
外門弟子結結巴巴地解釋,解釋到一半又發覺自己似乎有越描越黑的跡象,於是乾脆退開一步,將背後展示出來。
在他背後空地的石桌上,一個需要兩三人合抱那麼大的玉箱正放在上面,周身散發著白霧狀的寒氣。
「那是後勤殿今天送過來的玉箱,說是劍峰峰主特地吩咐的。」
宗辭愣住了。
一般的東西可不會需要用到寒玉箱,除非是需要冷凍環境,妥帖保存的藥材。再結合一下前幾天發生的事,後勤殿送過來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這麼晚了,大家怎麼還聚在這裡呢?」
就在他愣神的片刻,忽而有一道清越的聲音從院落深處傳來。
「原來是柳兄。」
一弟子連忙應道,「後勤殿的大弟子拜託我們同宗兄說一聲,我們就候在這裡了。」
「原來如此,大家都是來等宗兄的啊。」柳元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復用摺扇遮臉,一副很是難為情的模樣,「我還想偷偷拜託宗兄協助一下任務,沒想到大家都在,這倒是讓我有些難以啟齒了。」
「哈哈哈哈哈哈,柳兄太客氣了。」弟子們笑道,「平日里大家可沒少拜託宗兄幫忙,宗兄平易善良,好說話的很,劍術更是高絕,你儘管開口就是。」
「對啊對啊,就連劍峰峰主都驚為天人,想收宗兄為徒呢。」
「不愧是宗兄。」
柳元撫掌大笑,「那日宗門大比我有幸站在宗兄身旁,那道劍氣可謂是氣貫長虹,豁然開朗。」
說著,他又在眾人揶揄的笑聲里轉向了宗辭的方向,「那我便厚著臉皮問了——宗兄,你明日可有時間?我這裡有一任務,想要拜託你幫忙協助一二。」
玄衣少年淡淡頷首,「有。」
他早就覺得柳元有些不對,今日作壁上觀,這種微妙的感覺愈發強烈。
方才這席話往刻意了想,那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讓他無法推脫。
宗辭也不傻,這麼多蛛絲馬跡聯合起來,柳元的疑點愈發加深。
「如此甚好,那明日清晨,我會準時去敲宗兄房門的。」
不過,既然送上門來了,他倒還不如將計就計。
於是宗辭便欣然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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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屋后,宗辭在房間里整理了大半夜,這才把寒玉箱里的藥材全部分門別類貯存完畢。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在內心暗道玄璣劍仙一句有心。
他那日在大庭廣眾之下拒絕了對方,沒想到對方不僅沒有心生芥蒂,反而還真的把他身體欠佳的事情放在心上,回頭派人送了這麼多葯來。
這些可都不是什麼普通的葯,宗辭甚至翻到了幾顆千年雪蓮果,好幾株深色的紅參,其他也全部都是滋養身體的上等品。隨便拿去附近集市能賣到近百上品靈石,還是有價無市的那種。
就是可惜他身體差的緣故並非身體原因,而是被魂魄的不完整所拖累了。別說是千年雪蓮果,就算是拿來萬年雪蓮果,於他同樣雞肋無用。
宗辭嘆了一口氣,將這些藥材裝進儲物袋裡,打算等到月底得空的時候去山下集市換些靈石。
他現在還沒找到修補靈魂的法子,不過等找到法子后,這些換來的靈石會有大用處,能省下許多麻煩。
『有時間一定得好好道謝才是。』
宗辭這麼想著,爬到房間里低矮的木板床上,閉上眼睛開始打坐。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天還未亮,敲門聲就響了。
「稍等。」
宗辭站在衣櫃面前,束好衣帶,隨手拿起放在床頭的儲物袋扣上,推開了門。
迎面而來的就是柳元那張笑眯眯的臉:「宗兄,早。」
「早。」他不冷不淡地回道,「對了,昨晚忘了問,你的任務內容和地點是什麼?」
「這個不急,在路上我再慢慢講。」柳元展開摺扇,笑容不變,「放心,既然委託了宗兄,那這次任務的報酬我們就四六分,我四你六,你看如何?」
「行。」
宗辭倒也不計較這個,他平日里經常幫著外門弟子們出任務,一般都是順手而為,對於報酬也沒有多看重。
不過四六分的確良心,一般都是五五分。
這些都不是事,重要的是,他今天倒要好好看看,這柳元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葯。
說定后,兩人便一同出了院落。柳元在前面帶路,玄衣少年稍微落後兩步。
一路上柳元格外熱情,一路上都在嘰嘰喳喳,宗辭則顯得興緻缺缺,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多半是些極沒營養的話題。
柳元:「說起來,如今天氣漸熱,宗兄為何不束起長發?」
宗辭:「因為懶。」
柳元:「哈哈哈哈哈哈,宗兄真是說笑了。」
聊著聊著,他們拐進一條人跡罕至的小道。
玄衣少年淡淡掃了一眼前路,心下微動。
這條路平日里鮮有人涉足,兩旁雜草生得茂盛無比,隱隱約約能夠看到遠處深色的崢嶸山壁。
「再往前走就是禁地了。」宗辭冷不丁開口。
「啊對,宗兄還請放心,我並非故意帶你擅闖這裡,只是任務地點在落日森林,往這裡走能繞近些。」柳元撓了撓頭,看上去有些羞愧。
不是故意的?鬼信。
宗辭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面上卻依舊是那副懶散又隨意的模樣,「那我們走快些吧,若是被人看到了,指不定還得往執法堂里走一遭。」
「好。」
很快,這條路就走到了盡頭。
盡頭有一處石碑,上方用紅字刻著「龍骨淵」,並且寫明乃太衍宗禁地。
石碑後有一處絕壁,下方是一條深不見底,雲霧繚繞的深淵。另一旁的石壁高聳入雲,透過天光還能看到其上松柏的陰影。
風到了這裡沒有地方可去,只能如同困獸般在上頭橫衝直撞,發出摧枯拉朽般可怖的哀嚎。
「簌簌簌——」
冷風從密林深處吹來,像是密密麻麻的針掃過。
宗辭遠遠眺望了一眼這條猙獰裂谷,多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
龍骨淵是凌雲劍尊最後身隕的地方。
至少在他還是凌雲劍尊的時候,也從未想過,自己最後竟然會以如此可笑的方式,在這裡收場。
就在此時,稍快他幾步的柳元似是不經意開口道:「說起來,千年前這裡似乎還不是太衍宗的禁地。」
他回過頭,瞳孔被樹影分割,彷彿有萬千墨色凝結,詭異無比。
「宗兄有聽說過嗎?」柳元緊緊盯著他,忽而一笑,「據說千年前有一位仙人走火入魔,隕落在了這裡,才讓龍骨淵變成了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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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辭:不才,你說的那個人,正是在下(耳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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