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罪惡(一)
「哦。現在那封遺書在哪裡?具體內容為何?能讓我看看嗎?」王煥宇態度謙恭,聲音溫順。
「就在我身上。王隊長,你請坐。」
姜警官收攏好黑布雨傘,彎身坐在石凳上。他將公文包放在石桌上,從中取出用透明塑膠袋封好的一頁紙張,恭敬地遞向王煥宇,「王隊長,請過目。」
王煥宇接在手裡定睛細看。
沾有水跡的橫格白色紙面上,寫有幾行略顯潦草的方格漢字:
既然得不到這一切,不如把一切都徹底拋掉。現在的世界不值得留戀,另一個世界或許美好些,能夠擁有一切。
筆力孱弱輕飄,筆順柔滑圓轉,應該是女子字體。雖然有些字句和筆劃已被雨水濡浸溶散,但還是可以明顯識別。
王煥宇一字一字細緻看完,想了想輕聲道:「沒有落款,也沒有時間,不太像遺書,倒像是一時憤慨之語。這是在哪裡找到的?」
「在死者大衣胸前的內兜里找到的。雨水已經把衣服完全浸透,說明死者趴扶鐵軌,很可能已有一段時間,有些奇怪。但是想想夜晚的雨非常大,地面到處都是積水,警方趕過去又用掉不少時間,也許是移動屍體時被雨水浸漬濡濕的,這樣想也能推想通。」
姜警官直視著王煥宇朗朗而答。
王煥宇將紙頁舉高借著透光細看,「這上面沒有血跡?」
姜警官快速回答:「沒有,仔細查看過,也驗不出,確定了沒有。」
王煥宇順理再問:「指紋提取了嗎?」
「提取到兩枚指紋,比對無誤,是莫雨的指紋。」
王煥宇攢眉沉思一下,「比材何處提取的?」
姜警官神色異常嚴肅,「當然是從莫雨的遺體上提取。必要的基本事項,警方還是認真履行的。」
「這是張什麼紙?我看著好像是從本子上撕下來的。」王煥宇來回翻看紙頁,尋找特點。
「就是。我核查了下,是一種高級筆記簿的紙張。顏色紙質、印刷格式、水紋花印還有手感厚度都能吻合,售價不菲。」
「高級!售價不菲!」王煥宇眉頭輕聳,將遺書遞還給姜警官,「謝謝,你收好。」
姜警官邊放回遺書邊說:「這些物證過兩天結了案,就會連同衣物一併歸還死者親屬。」
「死者還遺留下哪些物品?」
「有個青色的小皮包,身份證,手機,錢包,一串鑰匙,還有些女人常用的生活物品。另外還有一把自動黑傘。值得注意的是,已經打開的黑傘距離屍體有段距離,估計是被風吹走的可能性大。歸攏研究,都是些常人隨身攜帶的平常東西,查究不出異常情況。」
王煥宇問:「這些東西家屬辨認了嗎?」
姜警官聲音低了些,「還沒有,深更半夜的不方便。我這次來就是帶領她們去所里,主要辦理此事以及一些手續問題。這張紙已經給莫雨家屬看過了,就是廳裡面那兩位。她們都說是死者莫雨的親筆字跡。為求穩妥,我還是提出了申請,要求做個筆跡鑒定。」
王煥宇首肯道:「對,這樣做對。現場在哪裡?」
「在城西的小溪口,地處郊區的僻靜地帶。」
「有目擊者嗎?」
姜警官迅速回答:「沒有。那裡人煙稀少,周邊幾乎沒有人家。事發地段離公路又遠,視線恰好又被低矮山包擋住了。事件發生時正在下大雨,很難找到目擊者,警方已經在周邊地段進行走訪查詢,直到現在依舊沒有找到目擊者。」
王煥宇莊重地問:「事件詳情如何?麻煩你詳細描述給我聽,行嗎?」
姜警官略一遲疑,看著石桌輕聲地說:「可以。當時的情形大概是這樣,昨夜二十三點五十分左右,客運特快轉過溪口彎道后,司機即發現前方鐵軌上有東西,當即採取鳴笛警告、緊急制動等應急措施。隨後司機看清了是個趴扶在鐵軌上的人影。雖然火車過彎道時速度已經有所降低,但是巨大的慣性仍然帶動車身碾了過去,死者頭顱完全被碾碎,相當於無頭屍。車長立即通知了鐵路局。火車停了大概十來分鐘繼續上路。當地的鐵路警局當即出警查看,他們又通知了轄區的派出所,鐵警人員協同地方巡警共同警戒保護現場。不久刑警來到出事地點,勘查了現場斷定為意外事故,不涉及刑事案件,於是通知殯儀館拉走屍體。警方根據身份證通知死者所在區域的派出所,派出所又通知死者家屬,事件全情就是這樣。」
王煥宇立即發問:「法醫來了嗎?」
「來了。西區刑警大隊來了四五個人,偵查員,攝像師,痕迹員都來了。火車撞死壓死人的事,對於他們來說司空見慣,我看他們似乎不太放在心上,只是簡單的按章處理。沒有發現他殺跡象,最多屬於自殺,所以不予刑事立案,轉交給我們處理。」
姜警官語帶無奈之音。
王煥宇看著姜警官問道:「你也在現場?」
姜警官挺直上身,莊嚴而語:「我是地方警局裡面,第一批趕到現場的人員之一。當時雨大風急,月光幾無,光線黑暗,視線尤為不佳,即使留有痕迹,也早被雨水沖刷沒了。只是奇怪,正當妙齡的年輕姑娘,即便要自殺,怎麼會去那麼遠的荒野之地,又是如何去的呢?」
王煥宇心中不解,急聲問道:「嗯,這話怎麼說?」
姜警官面現愁色:「你去看了現場就會明曉。路途比較遠,坐車去都需要四十多分鐘。和局裡同事探討這個疑題,大都說是要尋死的人,精神往往不同常人,死法也多種多樣,幾分鐘前,人還是有說有笑的平常模樣,興許過一會就去尋死身亡,比莫雨事件還要奇怪詭異的事情多著呢。我細細一想,也是這個理,好多死於火車車輪下的人,比莫雨姑娘還要悲慘十分,全身上下碾成碎末,沒一塊完整的,甚至只剩下一張皮。」
王煥宇沉默少時,轉言問道:「有空了,你能帶我看看現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