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凌之曦光(一)
從懂事起果果就知道,他跟別的小朋友不一樣,他沒有媽咪。
他不是沒想過問問爸爸媽咪去哪裡了,他想過,想過很多次。
終於,那天他鼓起勇氣問了,那也是唯一一次,爸爸冰冷的臉上第一次有了不同的情緒。
果果永遠忘不了他眼中彷彿能將人吞噬的傷痛,濃濃的不舍以及化不開的愛戀。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只覺得胸口悶的發慌。他後悔了,他就不該問的。
當然,那天他並沒有得到答案,爸爸在沉默半響後點燃了一支煙,然後盯著陽台上的風鈴發獃。
果果知道,那是媽咪親手做的。
煙霧繚繞中,果果好像看到他眼角似乎閃過一抹晶瑩。
那天,他無聲無息的離開卧室,他發誓再也不會問媽咪去哪裡了,哪怕他真的很想跟別人一樣有媽咪接送上下學,想吃媽咪做的飯菜,家長會不再是爸爸一個人。但他不會再問了,因為爸爸會難過
可是,他還是會忍不住去想自己的媽咪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他還是會偷偷跑去爸爸的卧室,偷偷去看被爸爸當做寶貝一樣珍藏起來的照片。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那張面容在他記憶里越來越清晰。
終於,在那天午後,他在超市裡看到了一個人,她真的很像媽咪,真的很像。
那一刻,他幾乎可以肯定她就是媽咪。
她笑起來很好看,眉眼彎彎比照片上好看多了,聲音也很好聽,跟他想象中的一樣好聽。
他緊緊拉著她的衣襟,強忍著心底的激動,努力裝出一副沉穩的樣子,努力不讓自己哭鼻子。
她笑著問他叫什麼名字,問他需不需要幫忙。那一刻,他好想哭,好想撲進她懷裡告訴她,他好想她。
可是,她自稱阿姨,她並不認識他。
爸爸也不信他說的話,他想讓他派人找找那個像媽咪的阿姨,可爸爸卻將藺老師帶到了家裡,他很清楚爸爸的意思。
可是自從那天見過媽咪,他總覺得藺老師笑起來很假,雖然在笑,可眼中卻沒有多少笑意。
他好像有點討厭她了。
本以為不會再見,可沒過幾天他又在媽咪的甜品店遇見了她,他知道了她的名字,有了她的聯繫方式,知道她所在的公司。
那是第一次,他沒有考慮爸爸會不會擔心,會不會生氣,任性的跑去找她。
他喜歡跟她待在一起的感覺,但他更想讓爸爸親眼見到她。
可是他沒有找到她,爸爸安排保護他的人也不見了。那次他哭了,不是害怕,只是很茫然無措。
好不容易央求保安叔叔給她打電話,他知道她很忙,可他沒想到她會那麼快來找自己。
她來的很著急,臉上有擔憂,也有責怪,可他並不討厭,甚至很喜歡,那或許就是被母親關心的感覺。
她的手心很暖,被她牽著他便不想再鬆開。
與他預料的差不多,爸爸果然來找他了,也見到了她。
可與想象中的不同,他很冷靜,冷靜的和她道謝,冷靜的帶他離開。
果果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她是媽咪,也是爸爸放在心底,不願也不敢提起的人,為什麼他可以這麼冷靜。
只是等離開餐廳,他才明白這些都是裝的,他家一向遇事面不改色的老爸,一顆心其實早就亂了。
事實證明她就是媽咪,只是她不但不認識他,也不認識爸爸,所有人她都不認識。
看著他家老爸每次對上媽咪就跟一隻斗敗的大公雞似的,果果決定,他還是好心幫幫他吧,不然自家老爸可能真要成孤家寡人了。
好不容易將媽咪搞定,只是他還來不及開心,更加鬱悶了。
因為有一個傻了吧唧的小丫頭冒然闖進了他的生活里,還來的莫名其妙,猝不及防。
第一次見她,他很喜歡她,大大的眼睛,軟軟的臉蛋,很可愛也很討喜。
只是有些人就禁不住誇,很快她就刷新了他對她的認知――糊了他一身屎。
後來當他知道那個小丫頭會是他以後的媳婦時,冷凌軒的內心是崩潰的,也是拒絕的。
因為只要一想起曾經糊他一身屎,還笑得直流哈喇子的丫頭以後會睡在他身邊,他就渾身一陣惡寒,簡直不能忍。
可是所有人都似乎無視了他的抗拒,尤其是小丫頭她媽,恨不得直接將她扔到自己床上去。
不知不覺間他身邊也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軒哥哥長軒哥哥短的跟屁蟲,讓人煩不勝煩。
他想盡辦法就是為了擺脫她,可她那對不靠譜的父母卻借著工作之便滿世界跑。
頂著世交的名頭,小丫頭像是看不到他眼中的嫌棄一般,理所當然的住進了他家。
一住就是幾年,漸漸的他好像習慣了身邊有她的存在。
與自家妹妹從小便驚為天人的美人胚子不同,周晨曦偏偏長了一張娃娃臉,圓圓的眼睛,圓圓的臉蛋,尤其是她睜著大眼睛看你的時候,整個人都蠢萌蠢萌的,讓人忍不住想要欺負她一把。
但是為了明確表達出自己很討厭她,冷凌軒還是很果斷的將這種衝動給忍了。
只是隨著年齡增長,原本蠢萌的小丫頭也漸漸長大,有了自己的朋友圈,不再天天圍著他打轉,也很少再用哪種軟軟糯糯的聲音叫他軒哥哥,哪怕是準備了她最想要的禮物,可是回到家裡卻很少能看到她的影子,冷凌軒恍然覺得好像少了什麼。
不過這種感覺很快就被他強行壓下,甚至慢慢從自己大腦里摒除。
人不都是這樣,哪怕是一支筆用久了也會習慣,如果忽然丟了也會覺得很不舒服,更何況還是朝夕相處的人。
不得不說冷凌軒真的很有當催眠師的天賦,給自己的暗示多了,他也就將這件事拋到腦後了。
直到有一天,他冷眼旁觀的看著自己的好兄弟跟小丫頭表白,兩人相對而站,小丫頭笑吟吟的看著他。那種笑,以前都是屬於他的。
在他毫無所察的情況下,體內的狂躁因子不斷的開始叫囂。
他,忽然好想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