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算計
羅霆楠面無表情,對於父王的臉色只當看不見,反正這麼多年也習慣了,等了片刻,見恭親王不說話,便道:「父王若沒什麼吩咐,兒子就先行告退了。」
恭親王氣得吹鬍子瞪眼,他兒子咋就成了這副德行,連表面功夫都不做,來了就想走,這是誰教給他的規矩,忍了又忍,才控制住面部表情,淡淡道:「聽說你媳婦前些日子動了胎氣,究竟怎麼回事?」
羅霆楠眼眸黯沉,心知父王這是在給他找不痛快,怎麼回事他還能不知道,轉頭看向妻子,見她還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心裡一片柔軟,他的確沒查到主謀,沒辦法給雲舒一個交代,但那又如何,相關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會錯漏一個,他早晚要把這筆帳給算回來。
「不勞父王費心,舒兒定會平安產下麟兒。」羅霆楠眸含暗諷,表情不變,冷冷的聲音好似一把利箭直射恭親王的心臟。
恭親王霎時變得狼狽萬份,心知兒子是在嘲諷自己,他有十四個兒子,現在活的半數不到,更不算那些胎死腹中的嬰兒,他連自己妻兒都保護不了,也阻止不了孩子們的明爭暗鬥,他的確不是一個好父親。
「媳婦有了身孕,你房中最好也放些人。」恭親王淡淡的說,天地良心,他這絕對是好意,嫡孫出世他就請旨讓世子繼位,他明白這一舉動把媳婦推入了風口浪尖,給兒子房中添人,為的也是可以幫媳婦分擔幾分風險。
雲舒笑得愈加溫柔起來,羅霆楠打了一個冷顫,別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得很,別看妻子好說話,對於原則性問題,她笑的越溫柔就越危險,急忙道:「多謝父王好意,兒子有舒兒足矣,兒子不想重蹈您的覆轍,弄得家宅不安,兄弟成仇,也不想我的孩子經歷我曾經的經歷,兒子能活到現在實屬命大,此生絕不會在往房中添一人。」
恭親王臉色白了一下,曾經精明睿智的眼眸變得頹廢起來,羅霆楠的話很直白,撕開了他一直都粉飾太平的面紗,幾個兒子的明爭暗鬥,側妃對楠兒的暗害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想面對,只想著有他在一天就鬧不出大亂子,可他卻忘了他的行為,他的冷待,他的忽略,也實實在在傷了孩子的心。
恭親王眸光複雜,猶記得楠兒小時候,可愛得跟粉團兒一樣,跟上跟下叫著父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他也不記得了,冰冷的表情,嘲諷的目光,他們父子何曾幾時竟成了陌路般的存在,恭親王揮了揮手,轉過頭去,神色間顯得異常疲憊:「罷了,罷了,你們下去吧。」
雲舒鳳眸丄挑,唇角微微彎起,勾勒出一個完美的弧度,看得出她心情很好,太后壽宴那天,羅霆楠雖婉拒了賜婚,卻並沒有說以後不添人,今兒總算給了她一個答案。
「父王請保重身體,媳婦那有幾張養生方子,明兒差人給您送來,您的孫兒可還等著叫爺爺呢。」雲舒笑著說道,恭敬的行了一禮,和羅霆楠相攜離開,恭親王的想法她現在也明白了七八分,把她推入風口浪尖,應該只是一個考驗,想看看她的資格,和羅霆楠的能力,
為的只不過是待到塵埃落定以後,讓孩子們少折騰,也算是用心良苦,只是理解,卻並不代表贊同。他難道不知,這種想法會把孩子們推得更遠,也更加讓一些人急不可耐嗎,兔子急了還有三分火氣,狗急了跳牆又該怎麼辦,王府爵位可是一個不小的誘惑。
「今兒你受委屈了?」羅霆楠淡淡的說道,大手撩過雲舒額前的髮絲。
「不,我很高興。」雲舒抿嘴一笑,意有所指。
羅霆楠也輕輕笑了笑,明白她說的是以後房裡不添人的事:「以後你沒事多來陪陪父王。」
「我知道。」雲舒斜了他一眼,這對父子還真彆扭,虧他剛才還說得理直氣壯,現在後悔了吧。
「謝謝你。」得妻如此,夫復何求,羅霆楠拉過妻子的手親了一下,妻子剛剛說給父王養生方子,目的也是想拉近他們父子的關係吧。
「父王年紀大了,我們能孝順就多孝順點。」
雲舒臉頰一紅,抽回了手,心中有些氣惱,瞪了他一眼:「你規矩點兒,這還在外面呢。」
羅霆楠低低一笑,也不在意,攬著她邁的腰步向碧蘭軒走去。
沒過幾天靖海侯府發生了一件大事兒,長媳帶著媳婦、孫子要分家,寡居媳婦分府別住,這是在大家氏族從沒有過的先例,當即顧氏宗族便請開了祠堂。
老太太身份最高,一般情況下族長都要給幾分情面,這次卻奇怪得很,當她一來到宗祠,面對的就是嚴陣以待的場面,不僅沒給她設一個座位,每個人看她的目光也都怪異得很,似是不屑,又似嘲弄,又似看著一件死物一般,弄得她背如針刺,渾身都不自在。
長媳、孫媳、重孫跪在祠堂中央,手中抱著兩個靈位,不停拭擦著眼淚。老二、老三、老四也都站在一旁,老二、老三自是不提,他們跟老太太關係本就不好,老四卻拚命躲著她的目光,還不待她弄明白怎麼回事,族長便怒喝出聲:「犯婦顧張氏,你可知罪。」
老太太一下就懵了,一股邪火從心頭冒出,她當家掌權這麼多年,高高在上慣了,還從沒有人敢對她如此無禮:「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族長冷笑,目光頗為不屑,還當她是老太君呢,過了今天有她好受,冷冷道:「大膽賤婦,我顧氏一族可有薄待過你,竟然敢膽敢謀害靖海侯府的子孫後代,實屬用心險惡,今日當著列祖列宗的面,一定要對你這惡婦嚴懲不貸。」
「放肆,老身乃皇上欽賜誥命,豈由得你們污衊。」老太太心裡一驚,轉念就想起媳婦手中的靈位,但事情已經過了那麼久,她就不信誰還能拿得出證據,怎麼說她也是齊國公夫人的母親,還有一個當王妃的外孫女,縱然證據確鑿,誰又敢拿她怎麼樣,這樣想著,老太太的態度也立馬變得強硬起來。
「把人證物證帶上來。」族長冷哼一聲,絲毫不給面子,沒過多久,家丁就壓著兩個披頭散髮的老婦來到祠堂,仔細一看,不難認出她們就是曾經伺候在老太太身邊兒的貼身丫鬟。
「老太太救我,當年您給大爺下毒的證據被找到了。」一位婦人看見老太太就趴到她腿邊哭泣。
另一位婦人見狀怒罵起來:「蓮香你怎麼可以出賣主子,老太太待我們不薄。」
老太太氣急,一腳踹開婦人:「你們胡說八道,來人啦,來人啦,把這兩個胡言亂語的東西給我拉出去打死。」
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她再怎麼不聰明,也知道今日的事情不能善了,惡狠狠的看著跪在祠堂中央的兒媳婦:「是你,是你,對不對,是你污衊我。」
大太太冷冷看了她一眼,眸中的餘光全是仇恨,恨恨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多行不義必自斃,你殺我夫君,害我孩兒,今日定要你血債血償。」
老太太退了幾步,渾身震了一下,四下張望了一眼,全是諷刺的臉,她就像個小丑站在祠堂中央,等待著族長的裁決,很顯然這是早就預謀好的一幕。
「請族長為我夫君做主。」大太太冷笑地看著她,臉上,眼裡,全是暢快淋漓的快感,淚水如雨滴般灑落,她多年的隱忍,多年的仇恨,今日總算得到解脫。
「顧張氏,你還有何話可說。」族長極其淡漠的問道,這些年他也受了不少氣,顧張氏仗著身份向來不把他當回事兒,今日看她怎麼張狂。
「你們合起來算計我。」老太太急怒攻心,氣得兩眼發黑,轉頭看向幾個兒子,卻沒一個理會她。老二、老三、就不說了,就連老四都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你你們你們竟敢如此忤逆,去把曦兒,婉兒給我」話還沒有說完,老太太到底年紀大了,一口氣沒喘上來,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也活該她倒霉,暈的不是時候,曦兒、婉兒分別是齊國公夫人,和端王妃的閨名,沒有她們坐鎮,老太太的結局自是不必提了,然而縱然她不慈,做兒女的也不能不孝,只是顧氏一族卻是再也容不下這等惡婦了,當即由宗族出面,一紙休書把老太太休出家門。
死了丈夫的老太太被宗族休離,這可是天大的醜聞,齊國公夫人接到消息已經來不及了,連帶著端王妃,也成為貴族圈子的笑柄。
大太太成功分了家,帶著媳婦、孫子離開了靖海侯府,老太太也在被休當天,一輛馬車送回閩南侯府,之後也不知怎麼樣,反正是再也沒在眾人面前出現過。不過她和閩南侯府的小姐有過節,想來日子也不會太舒坦,端王妃自顧不暇,自是也不會還想著她。
雲舒知道消息,只隨意的笑了笑,第二天便大肆宴客,把顧氏族長和大太太都請來了,那兩位作證的婦人,也得到一筆銀錢遠走高飛,這一次的合作很愉快。老太太千不該、萬不該,在她快忘記她的時候,竟然算計到顧府頭上,哪怕靜寧不重要,但有一就有二,誰知以後還會有什麼麻煩事兒,乾脆把她解決了,也省得以後鬧心。
若是換了以前,顧氏族長自是不敢得罪老太太,但現在雲舒是世子妃就不一樣了,端王的前途未定,雲舒卻是定在鐵板的未來親王妃,孰輕孰重自有一番定論,至於那兩位作證的婦人,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沒有證據又如何,那她就造出證據,反正都是些多年以前的事兒,真真假假,證據確鑿,老太太也只有百口莫辯,縱然冤枉了她又如何,她也只能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