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請安
王氏體弱,走走歇歇,待來到老太太正房,裡面已經一片熱鬧。
幾個穿紅著綠的小丫頭迎了出來,「三太太來了,身體可好些沒。」
王氏頷首點頭,雲舒冷眼旁觀,到底是老太太的丫頭,個個都這麼水靈,說話也巧。
進到房內,,雲舒悄悄抬了抬眼四下打量,穿來這個世界三年,到正院的次數卻屈指可數,姐姐妹妹們也只混了個臉熟,她還當真可憐。
屋內正中立著一個金剛手佛陀黃銅暖爐,爐內散著雲霧,老太太披著一件玄色八團如意花卉的厚錦褙子,正歪坐在炕上,身後墊了一個吉祥如意雙花團迎枕,炕几上放了幾碟點心一壺暖茶,旁邊還立著一個嵌金絲勾雲形的彩罄。
大太太坐在左側下首,膝上抱著一個四歲大的小男孩,身側站了一位妝容素淡的年輕少婦,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似乎極為沉默寡言。依次過去是四太太,五娘、九娘坐在她身側。後面立了三位姨娘,以及五個衣著鮮亮的通房丫頭。
二太太坐在右側,衣著打扮極為耀眼,大紅衣裳鑲著金色雲紋,頭上插滿了鳳釵,尖尖地下巴略顯刻薄,眉眼上挑帶著幾分凌厲,身側坐著三娘和八娘,雲舒有些納悶,為何不見四娘,看了看後面低眉順目的兩位姨娘,和端茶倒水極盡討好的幾位通房,心中也就有了答案,待遇和四房可還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規規矩矩同王氏跪下給老太太請完安,才依次向長輩和姐妹們見禮。
「這就是六娘,才一段時間不見就出落得這麼漂亮了。」說話的是大太太,剛一出口,幾道目光就向她射來,其中以二太太和幾位姐妹更加明顯,雲舒側了側身,躲在王氏身後,略顯羞澀地低下頭:「當不得大伯母誇獎。」
老太太慈眉善目地笑了起來,坐在炕上招了招手:「這有什麼當不得,還是三媳婦教得好。」
雲舒傾身向前,走到張氏身側,任由她拉著手仔細端詳:「是個好孩子,你母親身體可好。」
雲舒眉目垂得更低了,輕聲道:「回老太太話,母親春季總愛犯病,現在正吃著葯呢。」
「記得有什麼需要就跟二伯母說,她要是敢跟你吝嗇,就來告訴我。」張氏笑著拍了拍雲舒的手,一邊樂和地說著,怎麼看,都是一個疼愛孫女的老人而已,哪有一絲算計。
雲舒低頭稱是,心中卻不以為然,王氏明明就在旁邊,老太太卻拉著她說話,這算怎麼回事,就算再不待見,也不要做這麼明顯啊。
二太太不滿地直起腰來,眉眼一斜,笑道:「老太太可冤枉死我了,三弟妹需要什麼,我難道還能不給?要我說呀,三弟妹就是太節儉了,我們這樣的人家,就算山珍海味綾羅綢緞,日日山參魚翅又算得了什麼。」
得,二太太實在會說話,不就想說王氏小家子氣嗎?還繞這麼大彎子。
王氏咳嗽了一陣,老太太這才吩咐丫鬟拿椅子來,雲舒也趕忙退下站在王氏身側。
「三媳婦身體不好,以後就別來請安了,沒的讓外人說我刻薄了你。」張氏眉眼冷了下來,淡淡地說。
雲舒咂舌,為王氏感到悲哀,這老太太還真不給面子。
王氏趕忙起身行禮,急切道:「老太太說的哪裡話,不是折煞媳婦嗎?媳婦體弱不能常來,已經很不孝順了,此時您在這樣說,要媳婦如何自處,簡直沒臉見人了。」
「行了,知道你有孝心,我也只是說說而已。」張氏淡淡說了一句,瞥了王氏一眼,便不再理會,轉頭看向雲舒,指了指三娘、五娘笑道:「你這幾個姐妹也是好的,以後要多走動走動。」
三娘聽到老太太的話,立馬笑著上前:「聽說六妹妹也喜歡看書,早就想和妹妹探討一番,今兒可是巧了。」
雲舒眉毛一挑,昨兒才和張保家的鬧了一場,今兒二房就知道了,大宅門還真是沒有秘密,微微有些怯弱地說道:「我只是看些女戒,婦德,之內的文章,做不得數。」
三娘子撇了撇嘴,看向雲舒的目光多了幾分挑剔:「昨兒還聽說六妹妹因為看書,和李媽媽鬧了一場,妹妹此時謙虛,可是看不起我。」
雲舒面做惶恐,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大太太喝了口茶,繼續逗弄孫子,二太太唇角噙著一抹冷笑,王氏面露擔憂,四太太則菩薩似的安靜在坐,彷彿天塌下來都與她無關。
所有人的表情一目了然,雲舒暗收眼底。五娘表情淡淡的,八娘有些幸災樂禍,果然是二房教出來的人,個個都不好相與。
「怎麼回事?我怎麼沒聽說過?」張氏臉色有些難看,張保家的是她陪房,府里誰不給幾分面子,六丫頭看起來嬌柔怯弱,差點被她唬了過去,打張保家的臉,不就等於打她的臉嗎?
三娘得意地瞥了雲舒一眼,雲舒暗覺好笑,她可以明白三娘的做法,卻不能認同,三娘雖說定了人家,但畢竟還沒嫁人,想要嫁得體面,想要好嫁妝,就必須討好二太太。
大太太守寡,四太太無所出,定是不會當家的,剩下也只有三太太了,雖說老太太不喜王氏,可三爺畢竟當了京官,無論怎樣她也要防範於未然,三娘察言觀色自是知道二太太心意,想起李媽媽是老太太身邊的人,也就臨時起意對雲舒發難了。
雲舒面色微紅,似有些歉意:「回老太太,本就是些小事兒,您就不要在意了,也別責怪李媽媽,雲舒受點委屈算不得什麼,您別生氣,要是氣壞了身子,可就是雲舒的罪過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張氏一下被噎住了,她能說什麼,難道要說她本意是為奴才出頭,問六娘為何要責難張保家的嗎?傳出去,她名聲還要不要了。
「李媽媽是老太太身邊的人,怎麼也有幾分體面,六娘如此打她的臉,豈不是對老太太不尊重。」三娘緊接著說道,似乎非要問出一個答案來。
雲舒兩眼一呆,傻傻道:「什麼?難道李媽媽欺負我是老太太同意的嗎?」
「你胡說八道。」三娘急了起來:「老太太怎麼可能同意奴才欺負到主子頭上去。」
雲舒點點頭:「我就說嘛,老太太這麼仁慈,怎麼可能會讓奴才欺負我呢。」說著,還譴責地看了三娘一眼,似是在說都是她的錯,害得她差點會誤會老太太了。
三娘心中一陣氣悶,原還道六娘是個聰明的,結果卻明明是個傻子嘛。連她說的話都聽不懂,還害得她差點出醜。
老太太臉色也不好看,六娘揭過不提,連對著三娘也有幾分不滿,沒本事就不要挑事端,以後當了別人家的太太看她怎麼辦。
老太太不滿了,二太太當然也不滿,三娘這次可謂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並且還把張保家的給得罪了,以後有她好果子吃,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老太太此時不處罰一下都說不過去了,張保家的要記恨,當然也只會記恨挑起事端的三娘,而不是她這個事主,畢竟,秋風賦的事她還給瞞著呢,如果宣揚出來,也是可大可小的,別的不說,想輕罰卻是不可能了。
張氏面色一沉,語調也重了幾分,當即就吩咐下去:「去把張保家的給我叫來。」
雲舒趕忙上前勸道:「老太太快別生氣了,您這樣豈不是叫雲舒為難嗎?李媽媽原也是為了我好,只是沒弄清楚情況而已,此時還不定怎樣後悔呢,如果讓她因此受到責罰,雲舒怎麼過意得去。」
張氏淡淡瞥了雲舒一眼,臉色略有緩和:「那也不能壞了規矩,既然你為她求情,那就罰她三個月月錢。」
雲舒眉目下垂,撇了撇嘴,管事們一個月油水,就足以抵消幾個月月錢,罰了和沒罰一樣,不過丟了面子到是真的,張保家的為人小氣,本就不想被鄭媽媽比下去,原想息事寧人,卻還被鬧了出來。還不知要怎樣報復呢,不過,只要不關她的事兒好。
張氏又拉著雲舒問了一些話,讀了什麼書?女紅做得怎樣?會不會琴棋書畫
雲舒回答得挺寒顫,聽得老太太直皺眉頭,又問了問雲柏的情況,家學可還習慣,書讀得可還好,雲舒一一回答后,她才略顯疲倦揮了揮手叫眾人散去。
剛出正院,雲舒就感覺到頭也不痛了,心情也不悶了,就連空氣也變得清新了。
「哼!」三娘眉眼一瞪,不屑地從她身旁走過。
雲舒苦笑,她本無意得罪誰,看樣子,這個梁子結大了。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