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賒 從前有座山
聞言。
香如玉心裡咯噔一下，看不清表情的臉由紅髮紫，一個聲音在他心底回蕩：不會這麼巧吧？
老者所化白煙只顯露一張臉，從嵐心面前肆無忌憚地飄過：「嵐家丫頭，你是不是在想，那個提前趕回嵐家的小子能帶人相迎，這樣就能救他小命？」
嵐心一聽，似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垮的駱駝，眼角噙淚向後倒去。她身為嵐家之人，自幼學習術法，可眼下非但救不了王爺，甚至看不清這老者實力。更別說等到嵐風帶人回來，只要老者願意，恐怕自己這些人早已沒命。
香如玉勉強睜著半隻眼睛，見老者向自己飄來，既沒有起身逃離也沒有下跪求饒。他瞥了一眼胸口仍在起伏的嵐心，臃腫的臉上流露出些許安心。
就在香如玉距離老者只有五步距離時，他突然昂首挺胸，雙手背在身後向前邁出一步。
香如玉暫時沒法開口說話。可他這番舉動仍然令老者輕「哦」一聲，像一朵白雲飄在他面前。
「或許你已經猜到了，老夫就是他師傅！」
「……」香如玉點點頭。
「那麼給你一點教訓，自然用不著老夫再向你解釋。」
「……」香如玉點點頭，又搖搖頭。
「雖然香門不得干涉世間俗事，但你既是她的後人，又賒我徒弟一縷香，我就破例一次為你指點迷津！」
「……」這一次香如玉不知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令他受寵若驚。
什麼她的後人？是說自己母后嗎？那指點迷津又是什麼意思？
香如玉一頭霧水，除了「徒弟」二字聽的真切以外，老者的話幾乎沒聽懂。不過他還是將手從身後拿到身前，抱拳作揖。
突然。
那塊被香如玉貼身放在胸口的尋香玉，散發著一股灼熱氣息衝出衣襟。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是雀躍，是驚喜。
難道尋香玉有自己的意識？香如玉如此思忖著，僅剩的半隻眼睛忽然努力睜大再睜大。
只見。尋香玉像一條發光的魚，縈繞在老者所化的白煙周圍，不停鬧騰著。那樣子，仿若許久未見的「親人」。
老者也終於不再是一縷白煙，慢慢變回衣著樸素的老頭，不時伸手逗弄著尋香玉。
「這些年，受苦了吧！哎，好了好了，這不是見著了嘛～」
老者臉上的笑容不似作假，更不是一個長輩看待晚輩的神情，更像和同齡人說說笑笑。
「什麼？你說我老了！我孟璇璣十歲認識你，如今不過百年，哪裡老了！哪裡……」
就看見老者對著一塊玉又說又笑，原地轉了兩圈之後竟然慢慢變成一個中年男子，又變成青年，最後變成一個十歲少年。
香如玉雖然被華麗無視，可他只能怔怔地站在三步外，盡量一動不動。
這是什麼仙法，能夠返老還童？還有，這位老者……少年，又跟尋香玉是什麼關係？
種種疑問瞬間塞滿了香如玉的大腦，他只能憑著感覺想要記住那個名字——孟璇璣。
可是無論香如玉在心裡重複多少次，這個名字始終會從他記憶里溜掉。以至於他近乎崩潰之際，也只能嘀嘀咕咕念叨著「孟」字……
「喂！你小子夠了嗎？我只說為你指點迷津，你卻貪心的想要記住我的名字！別指望了，這世間能記住老夫名字的不多，能親口說出來的更少，別費力氣了！」孟璇璣以少年稚嫩的聲音說道。
看著眼前十歲少年教訓自己，香如玉愈發感覺自己後背都濕透了。僅僅是一個名字，究竟蘊含怎樣的力量，聽過的人記不住，記住的人說不出？
孟璇璣一隻手拿著尋香玉，另一隻手將一縷縷純白的氣息注入其中。此刻少年模樣的他，更像給弟弟餵食物的大哥哥。
隨著氣息的湧入，尋香玉竟然漸漸變成淡紫色，然後變成了一個巴掌大小的小人兒。
小人兒看不出男女，通體晶瑩，不時散發著陣陣獨特的香氣。突然間，小人兒口吐人言：「十八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竟能讓小姐力量盡失，就連我也無法維持人形！這十幾年來，為何沒人接小姐回去？」
「……」
孟璇璣下意識地去捋鬍鬚，可他似乎忘了此時的自己是十歲少年。察覺出自己失態后，他收斂笑容看向面前小人兒。
「她是你的小姐，不是我的！你並非香門中人，打聽這些做什麼！」孟璇璣的聲音有些冷，似乎有無限心事不願提及。
小人兒被孟璇璣這兩句話說的呆在半空，片刻后才轉過頭看著香如玉，彷彿在香如玉臉上看到了自家小姐的影子。
「因為香門門規，小姐不能成為賒香人。可她畢竟生在香門長在香門，我懇請他老人家能發發慈悲，將小姐接回香門治病！」小人兒言辭懇切，近乎哀求，不再像見到親人那般目視孟璇璣。
一時間，四周的氣氛有些微妙。
尋香玉變成的小人兒不說話，化身少年的夢璇璣同樣不說話。
只有身為旁觀者的香如玉，無奈目睹這一切。他知道，小姐指的就是母后。他也同樣想知道十八年前發生了什麼，讓自己忽然之間失去了來自母后的寵愛。
或許是香如玉能說話了，又或許他才是那個適合打破僵局的人，就看到香如玉深吸兩口氣，慢慢張開嘴。
「那個，前，前輩……要不然改日再為我指點迷津，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行一步。」
香如玉說完，對著面前二人連拜兩次。他不敢背對著眼前的世外高人，只好像螃蟹一樣側著身子挪動。
至於變成小人兒的尋香玉，他哪裡還敢要回去。
少年模樣的孟璇璣見狀，老神在在的長舒一口氣。他望著萬里無雲的天空，手掌攤開在小人兒面前：「當年之事不提也罷！如果你們想知道，就自己去找答案。」略一停頓之後，繼續道：「師傅他老人家不在了，我如今能做的只有這些。」
「……」
小人兒似乎察覺到了孟璇璣的變化，出聲叫住了香如玉。
等到香如玉回過頭的時候，就看見尋香玉所變的紫色小人兒，如一道紫電激射而出，直衝天際。
再看孟璇璣，凝視著紫電消失的方向，雙手比劃出一連串奇特的符號。隨著他這副少年身軀漸漸變淡，天上浮現出一片氤氳之氣。
氤氳之氣以驚人的速度擴散，既沒有遮天蔽日，更沒有電閃雷鳴，而似在天上勾勒出一副淡淡的水墨畫。
看山有山，看水有水，看亭台樓閣，還有無數煙雲……
「蜃樓出現的地方，就是香門所在！想救你娘只能登上那座山，好自為之吧。」
孟璇璣說完這番話，近乎透明的身影完全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