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番外：他許是在那裡等我（21）

婚禮那天，是一個明媚的陽光之早。

江州灣是鄴城最浪漫的沿海之濱，靠著湖邊搭建的會場，周圍從遠處的幽藍收到腳下的金沙，四處都系著繽紛多彩的氣球。

用薔薇花團簇的花環形成一條過道，直到了會場中央的舞台。

十點鐘是婚禮正式開始的時候。

在場的眾人都在等著新娘子出場，並開始詢問新郎的狀態，眾人看著顧時御面上富有春光，如同朝夕晨露，都帶著友好的笑意恭賀。

他們打趣了幾句顧時御，又不由將目光落到了身旁酒店的最高層。

那裡是新娘化妝的地方。

婚禮中，大家最是期待的就是新娘的款款出場，他們都知道她會捧著潔白的禮花，穿著一襲耀眼奪目的婚紗。

有人開始碎碎的議論，他們在討論方吉雅的那款典雅設計的禮裙。

在婚禮前一個星期，就有人瘋狂的轉發新娘婚紗的手稿，讓人都不免期待那件婚紗落在她身上的樣子。

今天到場的人不多，大抵是顧時御最好的朋友……

他們均端著酒杯，來笑著禮貌幾聲，一個個以「嫂子」稱呼方吉雅，又在不停的問著方吉雅等下能否陪他們一同多說幾句話？

「聽說嫂子可是目前舞蹈界出類拔萃的，如今被你給拐跑了，你這也忒佔便宜了！」

顧時御沒有作答，只是面上帶著紳士的笑容，將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這時也有些期待著他的新娘出場。

這時他的手機有人打電話進來，他笑著同周圍的人示意了一下告退，然後從容的接起來電話，溫柔開口：「林染，怎麼了？」

「阿雅，不見了。」

顧時御：「……」

「你沒事吧？」

林染聽到顧時御的沉默，心裡也有些難忍，她知道婚禮即將開始，方吉雅在此刻反悔很是讓人難辦，尤其是在給顧時御於商界的臉面蒙塵。

她們剛剛明明都還在一起有說有笑的，是一個挺正常的狀態。

但是在方吉雅言語一聲她去上廁所后……

她們在房間里等了足足五分鐘，都沒有等來方吉雅，眾人就有些著急了，恍然間明白方吉雅如果要上廁所，房間里就有，沒必要出門去。

她們尋遍了樓上的每一個房間，完全沒有一點線索，才打通了顧時御的電話。

顧時御聽著林染小心的詢問，表情很是平靜，他的聲色帶著些許的笑容，溫潤道：「現在反悔，好過於未來後悔……」

「老顧，你？」

「我沒事，我祝福她。」

話語在三言兩語之間結束。

這時在場的眾人掀起一陣動靜，周圍的人都將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了一處。

新娘身穿著高定款式的鑲著銀色亮片的婚紗出現在了酒店樓下。

她優雅的身形在貼身的禮裙下極其迷人，優勢全然凸顯，讓人覺得「裊裊婀娜」原來是這個體態。

眾人見著方吉雅目光迷茫，腳步匆匆，身邊沒有伴娘跟隨。

她顯然不是端莊而來，此刻離她出場的時候還少了些隆重和鋪墊，她的目光落在了遠處的公路上，然後提著席地裙擺就神色慌張的跑過去。

他們看著方吉雅在遠處的公路上招手攔住車后離開。

這時他們又將目光放在了中間攏著的男人的臉上，顧時御的一張臉很是平和，沒有一點的黯然神傷，像是很滿意他的新娘做出了一個勇敢的決定。

他嘴角微微一笑，眼神里的光誠摯而溫柔。

這時他收到了一條簡訊，「老顧，對不起，我不能嫁給你了！」

顧時御探出指頭，以最為風度的動作，平緩的回了一條消息，「我知道。」

一句「我知道」，更明確的來說是他一開始就知道。

在這場婚姻里，她顯然是有自己的私心，而在這一刻她終於等來了，那個男人似乎願意告訴她，他現在身處哪裡了？

顧青安步到顧時御的身邊，眼神溫柔的落在他的側臉，抬手勾住顧時御的肩膀，嘴角勾笑，聲音似帶嘲諷，卻很是溫和：「你認命吧！」

「什麼意思？」

「你這個老男人已經沒有那麼吃香了，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會對你不離不棄！」

……

方吉雅本來在化妝室里一直在盯著自己的手機屏幕，她期待他能給自己發來一條消息，哪怕是祝福？她都覺得自己還有機會找到他。

當然她更希望他能開口說要她離開這裡，只要他開口，她就能肆無忌憚跟他一起走，就算是她會被很多人不恥，她都會將自己的決定視作不會後悔。

幸好在婚禮前的十分鐘。

她終於等來了那個陌生號碼的來信，一句「我準備離開了！」

雖然沒有留她的意思……

但是她很知道他掐著時間而來的內容，不會再有別的保留，他賭她肯定是會在意別人的體面，不會輕易的離開婚禮的現場。

可是他卻不知道，她賭他依舊愛著她。

只要她去追他，他們兩個人就不會有機會分開，她給手機上的那個陌生號碼撥回去，電話沒有接通，已經顯示了無信號的狀態。

儘管是這樣子一個很明確的回復，她依舊在篤定，他們的這輩子仍然沒有結束。

坐在計程車里，她的心焦躁不安，面色略微的收緊，牙齒緊咬著下唇，她的眼神略微的哀傷。

前方坐著的司機只敢透過後視鏡看她，不敢詢問性的說句關心的話，手機難得的平靜，沒有人詢問她的去向，像是所有人都明白她今天會準備逃離。

半個小時后抵達機場……

方吉雅的目光直接很有目的先落在了機場大屏上面，用著快速的視線搜索，尋找最近一班抵達蘇黎世的飛機。

她前往櫃檯，開口就是急切，「能否給我一張11：50，從鄴城開往蘇黎世的機票！」

在櫃檯前站著的售票員搖了搖頭，溫和的道：「小姐，現在已經暫停售票了。」

「那麼……有沒有比11：50，稍微晚一點的航次？」

售票員再一次搖了搖頭，用著禮貌的眼神回以她，依舊聲音柔和：「沒有了，鄴城開往蘇黎世的航次，一天只有一班，眼下最早的只能是明天了。」

「現在是已經在檢票了嗎？」

「嗯。」

方吉雅轉身提著裙擺便跑向檢票口，周圍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長相本就是人群里出類拔萃的那種，此時又是以婚紗的狀態出現在這裡，與周圍的場景格格不入，更是容易的成為了全場難以忽視的焦點。

周圍的人影來往，她看著一切都只覺得視線模糊，穿梭在與她反向而馳的人流，她的心中只希望下一秒能在前方看見他的模樣。

在場的人看到她的臉色彷徨，均猜測她發生了急需要幫助的事情。

這時有工作人員走近她，方吉雅眼神求助的看向眼前的人，聲音低啞著出口，差一點帶出眼角的熱淚，「你能否把你的喇叭借我一下？」

工作人員看了一眼方吉雅，有點猶豫。

這時周圍的人都有些充滿熱忱，很想幫助這個可憐無助的女人，他們知道她以這樣子的情況出現，顯然心中著急得很。

他們均異口同聲的道：「你給她吧！這位小姐看著真的很著急。」

工作人員將手中的喇叭遞給方吉雅，方吉雅接過喇叭就直接打開了按鈕，對著收音口，就將自己心裡的話說出來，「傅聖哲，你真的還要躲我嗎？」

「我給你一個機會，你只要現在我面前出現，我就當作這五年什麼都沒有發生？」

「你不是說要祝我早日收穫我的幸福嗎？」

「如果你不在我的身邊，那我怎麼能夠幸福？」

「我知道你肯定是生氣了，生氣我這麼多年來都沒有給過你回應，明明你一直是喜歡我的，可是我偏偏卻一直在裝傻，在當我不知道，我錯了，我真得錯了。」

「我不是不喜歡你，只是我不知道我該怎麼喜歡你？你知道嗎？在我五歲的那年……」

……

那是方吉雅第一次懂事的時候。

方吉雅看到她的爸爸第一次出現在她的面前，也是最後一次出現在她的面前，那一天是方靜帶著她去找他的。

可是他沒有出來見他們母女倆一眼……

那時候的方靜也是因為年輕，是受不了一點的心裡不舒服，學舞蹈的人本來就是心高氣傲，又因為她愛上了那個男人毀了自己引以為傲的事業，她真的恨。

方靜這人一向是別人對自己狠，那麼她能做到的更狠，她直接把方吉雅丟在了陌生的地方，轉身之後就徑直離開。

方吉雅那時候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麼，還笑著在門口站著。

她以為方靜會回頭來接她……

可是她等來的並不是方靜，只是身後一聲冷落的回應，她抬起頭來看向前方的男人，男人沉著一雙冷厲的眸色：「你從哪裡來，能不能給我回到哪裡去？」

方吉雅被男人凶態的眸光給怕，遲遲都不敢開口大聲的回應，緊咬著下唇，囁嚅：「我不知道我從哪裡來？」

男人直接一把抱起她，將她丟到了院外的街上。

那是她五歲時一個本來可以不記事，就完全不會有刻骨銘心記憶的時候，但是那一件事，那一次的事情在方吉雅的心裡烙上的很深的傷痕。

她在街上瑟瑟發抖的走著，整個人對周圍都充滿了害怕，她記得在晚上八點左右才由著一個好心的女警察送到了家裡。

方靜推開門的時候，低頭看了一下她，嘴角冷嗤了一下，但是面對女警察時，倒是看著很是溫柔，連連還是誠懇的道歉，說是自己不小心。

她將方吉雅拉著進了屋，在關上門后，就呵斥著方吉雅站在原地不要動。

方靜的表情上很顯出凶態，看著對誰都不溫柔，「我以為你還有點用，沒想到你那個死鬼老爸對你，和對我是一樣的！」

她知道自己對一個五歲的小孩說這些話，對方也聽不懂，可是她忍不住的開口。

方靜坐在桌子旁拿出剛買的香煙點上，眼神里露著些不屑的傲慢，嘴角勾著森森的笑，吐出一口氤氳的煙圈。

一根煙結束，她又吸上了第二根，這時肺部一個猛嗆。

她將手裡頭的煙丟到了地上，很是惱火，伸手將桌上的飯菜全部拂在了地上，「你們一個個的都和我作對，為什麼？為什麼一個個的都要跟我過不去！」

桌上因為她失措的舉動，瞬間一片狼藉。

房間里一陣陣噼里啪啦的聲音，嚇得方吉雅一抽的縮著脖子，這時又有一波東西被方靜摔碎。

一個碗直接衝到了方吉雅的腿上，割破了她的白皙的皮膚。

她忍著咬住唇瓣，只敢抽泣，很害怕哭出聲響來，又惱到方靜不愉快，可是方靜在此刻的神經全然緊繃，一點聲響在她耳朵里都會被放大很多。

方靜聽到了門邊的動靜，一個眼神冷淡的投過來，「你哭什麼？」

「我沒有。」

「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很讓我討厭，像你那個死鬼老爸一樣的讓我討厭，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回來？你為什麼不去死啊……」

方吉雅聽著方靜的那些話，身為一個五歲的小孩，她全然接收到了那些話語里咄咄逼人的刺骨的恨意。

她收住了嘴角的酸楚，然後盡量的平靜下來心裡的情緒，不過那個晚上她躺在床上，卻很難睡著，一直將被子蒙過頭，很難受的抽著。

在那天過後，她開始在家裡變得謹小慎微，比同齡人都要害怕失敗。

她不再敢和人交心……

甚至不願意接受別人的好意，她知道太多人的好意只是虛假，就連她母親善待了她五年，都只是為了有一天能利用她來報復她爸爸而已。

那麼又有誰還能夠信任？

在方吉雅長大後學到了「愛情」這個詞，同班的人都帶著天真、嚮往的眼神時，只有她在那個詞上面寫下了兩個字：「我恨！」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愛情」更讓她覺得可笑的東西了。

因為愛情會讓一個人變瘋，變傻，變得癲狂，最後連自己的不能都失去。

方吉雅害怕失去，所以她對一切都不願意擁有，除非她有能力牢牢地握住，然後永遠不讓它輕易地離開。

一旦她有一點的沒有把握，那麼她就不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