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家

黑色的奧迪駛向青邁高中，最後停在一棵大榕樹下。

蘇冉竹來不及和他解釋，只留下一句「你先回去吧」轉身跑去。

今天不是休息日？怎麼還火急火燎地往學校跑？陸知行他已經畢業九年了，陸知行不了解國內這幾年的變化。

現在的高中為了學生的未來那就是往死里學，更別說這樣一所重點高中。

看著蘇冉竹離開的背影，原本就沒打算回家的陸知行慢慢地跟著她跑去。

女生宿舍樓底下，一群群女生圍在一起，鬧嚷嚷的，不知道在興奮些什麼。

陸知行不得進去，只能在另外一邊暗暗觀察。這時候，他很慶幸自己跟了過來，因為他也沒有想到這裡會出現這樣危險的事情——有學生輕生，欲跳樓！

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條命消失在自己眼前，更加不能看著自己的妻子去冒這麼大的險。

他左手插在口袋裡，右手握著手機打電話，「趕緊過來，動靜小點，青邁高中這邊有學生跳樓。」

可畢竟不在現場，不能了解上面究竟在發生些什麼，也不知道她現在是否危險，陸知行覺得心裡很煩躁。

在天樓上的蘇冉竹心急如焚，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她不知道要怎麼辦，但她唯一懂的就是冷靜，不能激怒她！

在門口的林母早就哭成了淚人。可能丈夫在身旁，再加上旁邊有老師不斷地安撫，現在已經是不敢再哭，怕刺激了那位正在思考人生的少女。

「小寶，這個地方看星星怎麼樣？」蘇冉竹嘗試慢慢地走過去，壓下心裡的緊張和不安，用平常上課時溫柔的聲音去和她交談，可她的手這麼也止不住顫抖，「小蘇老師也想試一試。」

還沒等她邁出去，坐在欄杆上的林小寶大喊，「你不要過來！」

「好，好，我不過去，不過去。」她不能拿生命開玩笑，警察還沒來，現在最好的就是穩住她的情緒，「那你可以過來嗎？」

林小寶就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腳一甩一甩的，蘇冉竹看得驚心，生怕一個不小心就下去了。

「小寶，小蘇老師最近碰到了一個超級難的話題，你幫下老師好嗎？」蘇冉竹還是想試一試，對於這樣的優等生，用作業來轉移她的注意力是最好。可，她還是失策了。

見她不反抗，蘇冉竹慢慢地走過去，「那道題是這樣的。它給了我一句話：Beingborninaduckyarddoesnomatter，ifonlyyouarehatchedfromaswan'segg……」

突然，林小寶朝她一笑，可那雙本該裝滿星星的眼睛此刻卻無比的空洞，無比的死氣沉沉，「老師，你不要再靠近我，不然，我立刻就跳下去！」

這話一出，天台上的人根本不敢輕舉妄動，蘇冉竹也悻悻地收回了那隻踏出去的腳，「那小寶可以下來和小蘇老師一起探討一下後續嗎？」

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

蘇冉竹不知為何就想到了這句話，她不是專業的心理醫生，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樣才能緩解她的情緒。

好一會，林小寶突然開口：「小蘇老師，你說真的會『好人有好報，壞人下十八層地獄』嗎？」

「小寶，心之所善，方得始終。」蘇冉竹不明白她到底想要表達什麼，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受委屈了，還是特嚴重的那種，「不管怎麼樣，我們都不能放棄生活。」

鴉雀無聲……

「小蘇老師，你說如果我跳下去了，會不會就解脫了？」

天台上的人聽得心驚肉跳，蘇冉竹剛想開口就聽見樓底下傳來一陣陣叫喊聲：「林小寶，你就是個懦夫，什麼跳樓，什麼輕生，就是在博同情，你根本就不敢！」

「就是就是！」

「她哪裡敢？人家可是全校第一名！」

「而且人家勾引男人還有一套！」

「就是就是……」

叫罵聲不堪入耳，蘇冉竹連忙叫人下去趕走那些蒼蠅。真是吃屎長大的，嘴巴臭得很！要不是現在情況不對，她真想下去好好「請教」一番！

「小寶，你那麼優秀，這些人不值得你這樣的傷心，這樣做！」即使再蠢的人也知道，林小寶這是遭到校園暴力了。

「小蘇老師，你都聽到了吧，這就是區別！」林小寶嘴邊露出苦澀，「人家有爹有媽，有權有勢，而我呢，只有拼成績！」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比別人差，也從不認為成績優秀算得上什麼。我這麼努力學習，只是想逃離這裡，給我自己一個機會。我也不想輕生，因為我想那些曾經欺負過我的人好好看看！可是，現實就是這樣，我們這些貧民百姓註定要被那些高官子弟踩在腳下，成績好還有用嗎？」

「我也不想這樣極端的，只是我真的受不了了，這樣的生活我真的受夠了！」

說完，她縱身一躍，蘇冉竹只覺眼前一恍惚，人，跳下去了！

她跑到欄杆處一看，還好，下面有床，小寶給接住了！

來不及多想，她恨不得一步當三步走，連忙跑到樓底下。

救護車老早就來了，現在學生已經看似安全，警察帶上她和淚流滿面的林夫林母一起去了醫院。

「所以，林小寶同學是受到了校園暴力而導致的抑鬱症？」

「目前看來是這樣。」醫生平靜地回答，顯然對於這種情況已經習以為常。

「那我的女兒有事嗎？」一旁雙眼通紅的林母開口道，她實在無法想象自己的女兒在學校都遭遇了些什麼，好端端的一個人就這樣跳下去，差點，沒了！

「林媽媽，您別急，我們先聽醫生這麼說？」蘇冉竹安撫她，雖然她現在心裡也是十五個吊桶。

近些年來，校園暴力的事件層出不窮，但她實在沒有想到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在剛剛，這件事真實地發生了。

青邁高中是青邁市的重點高中，裡面不僅有來自小康家庭的同學，也有富家子弟，甚至還有真正貧苦人家的孩子。

可是青邁高中從來沒有小看過這些窮人家的小孩，它一直秉承著「厚德載物」的原則教育學生。

因此，這麼多年來，這裡從來沒有出現過大事情，有的也只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這都不是事！

「就林小寶同學現在的情況來看，她已經是處於奔潰。」醫生推推自己的眼鏡，「最好是換一個環境，減少外界事物對她的刺激。具體的還要等她醒過來我們才能更好的評判。」

這是自然，林小寶這情況明顯是受到刺激造成的，只是大家都不是心理醫生，這種情況還是不敢妄下定論。

「小蘇老師，今晚謝謝你。」林父摟著自己的妻子，該有的禮數一個不少，「若不是之前您穩住了小寶，只怕……」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兒女都是父母的心頭肉，蘇冉竹當然能夠理解。即使是個陌生人，也不能不管。

「林爸爸，林媽媽，你們客氣了，現在這種情況大家都不想看到，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病房裡的三人神色各異，蘇冉竹見時間也不早了，便提出告辭。

一出門便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陸知行，你怎麼在這裡？」

現在已經十點了，這個男人不是早就回去了嗎？怎麼在這裡？莫不是……剛冒出的一絲喜悅就這樣被蘇冉竹扼殺在搖籃里。

不管為什麼，這麼晚在這，肯定不是為了自己！

「我在等你。」

蘇冉竹被這句話給驚住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稀里糊塗地就被帶到他家裡了。

「家裡沒有女孩的衣物，你就將就穿上吧。」陸知行丟給她一件白襯衫，今晚太晚了，原本是想帶她回別墅的，想回來還是算了。

蘇冉竹點點頭，在陸知行一臉驚訝的表情下脫了自己的衣服進了洗手間。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驚悚，頭髮還沒有吹乾的蘇冉竹表示自己有些受不住。

想著想著，上眼皮和下眼皮開始打架，她支撐不住倒在床上睡著了。

陸知行光著膀子出來，原來還想著色誘一下某人，現在想來是完全不用了。他嘆了口氣，之前發生的事情太玄乎，他也是始料未及。

他的思緒不知不覺飄到了從前。那也本該是一個無憂無慮的日子，可學校里總有人不見得這樣的安寧，總是滋生是非。當時的他從來不追求名利，只想本分的完成自己的學業。沒想到……

想到這，他自嘲一笑，原來這個世界不停地在轉，可有些東西卻永遠變不了，就像有些人的心……壞人永遠是壞人，人之初，性本善。不是壞人變好了，而是壞人變老了。

但是，他感謝那一次不愉快的遭遇，因為它，他遇見了這個愛笑的女孩，遇見了這個小壞蛋，遇見了這個能夠陪伴自己一生的人。

有時候，自己所討厭的一切也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東西。

他搬起她的腦袋，濕漉漉的頭髮讓他很難受，他皺了皺眉頭，拿起床頭櫃里的吹風機伺候起某人來。

最後，他抱著她，心裡嘆口氣，這人心可真大，自己都這樣折騰她了，睡得還跟個死豬一般。也不知道以前自己不再時，她一個人怎麼過的？

睡著的蘇冉竹：excuseme？我們很熟嗎？

可惜，沉浸在自己思維里的陸知行哪裡會顧得上這些？

他看著懷裡的小女孩，她睡著的樣子真想個小孩子，瞧，這水嫩水嫩的皮膚，自己都不敢去碰她，怕在上面留下痕迹。

他想到剛才自己溫軟在手上的感覺，她才九十斤不到吧？一米六二的個子，太瘦了，以後得好好給她補補……

房間里暖黃色的燈光照著兩個相擁的人，和諧又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