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太不講究理智,容易與人產生摩擦;太順從情感,則會被情緒左右;太堅持己見,終將窮途末路。總而言之,這世間並不宜人。——夏目漱石《草枕》
她知道,其實格桑花一直都盛開在她的心田裡,不因四季的變化,而為之枯萎。
林牧言聽到來自自己母親這平淡無比的話語,但卻是在他的心裡掀起了波瀾,以前的恨,以前的怨,彷彿在這番話中,完全的消失了。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走到陽台處,「媽,我也告訴你一件事情。是個好事。」
林牧言的話語慢慢悠悠的,讓人心安。
楊瓊抬起手輕輕地接起了天空中飄下來的雪花,就靜靜地看著它在自己的掌心裡慢慢地融化,雪水的涼,透過她的手心,傳進她的身體。
「那你說說看,是什麼好事?」楊瓊淡淡地笑著,等待著林牧言的下一句。
「你快有孫子了……」林牧言說這話時,聲音有些哽咽,父親在世時,他都沒能讓他看見自己結婚,更別提能夠看見自己的孫子出生了。
而現在,還好自己的母親健在,他縱使之前有百般的怨,此時都不應該再去想了。
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
父母去,人生之剩歸途。
索性,他醒悟地不算太晚。
他從自己母親這淡淡的語氣中感受到了一點,那就是她彷彿對這個世界已經近乎於絕望,他派人守著她,跟著她,就是害怕她哪一天想不開,會選擇自殺這條路。
他告訴她這個消息,他希望她能夠因此開心一下,讓她覺得,這個世界還有許許多多值得期盼的事情。
楊瓊聽見這幾個字,看著外面紛紛飄落的大雪,白色的山野在她的眼睛里慢慢地變得模糊了,那是淚水洗刷了她的視野。
淚水是溫熱的,一滴一滴地打在她垂放在她一旁的手背上,與她剛剛接過融化后雪水的手相比,就像是一個行走在漫無邊際的雪域黃媛里的人,終於接到了了別人遞給自己的溫爐,是那樣地溫暖。
而此時此刻,給自己送來溫暖的人,是自己的兒子,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親骨肉。
林牧言聽電話那頭遲遲沒有聲音傳來,僅僅只有低低的啜泣聲。
他又忍不住說道「那你要不要準備回來看看他?回來看著他的出生?」
他在給她希望,給她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的希望,他希望她能夠在老年時,可以盡享天倫之樂。
也算是可以代替父親,也是為了她。
楊瓊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水,寒風吹來,刺得她的臉疼。
她點了點頭,聲音有剛哭過的沙啞,「媽媽回來,媽媽回來……回來看我的小孫子……」
說著,她便再也忍不住地嚎啕大哭起來,林晟煜的死,她始終無法從中走出來。
她這壓抑了這幾個月的淚水,終於在此時此刻決堤而出。
「那我到時候到機場去接你。」林牧言離開陽台,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好。」
*
今天是跟任志飛約好見面的時間,林牧言起的比較早。
他起床的動作很輕,盡量不要將還在睡夢中的顧一吵醒。
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連早上起床,都會有這麼小心翼翼地一天。
「小懶豬,起床吃早餐了。」林牧言在顧一的耳朵邊輕輕呢喃道,這樣細細碎碎的聲音最讓人受折磨,很癢。
顧一無可奈何地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便十分乖巧地起床了。
林牧言見顧一難得叫起床時候,這麼乖巧聽話地說起床就起床,他拿出一件外套放在臂彎處,「一一,我約了人談事情,午飯就不會回來吃了。
想吃什麼就告訴徐虞知道嗎?我不會很晚才回來。」
顧一淡淡地點了點頭,或許是剛剛起床的緣故,她不是很想說話,一切用身體語言來回復。
林牧言走過去,在她的額頭上吻了吻,便轉身離開了。
她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心想著自己待會兒一定得吃多一點,這睡覺實在是太費能量了。
*
林牧言到達北約咖啡廳時,任志飛已經提前到達那裡了。
不過讓人驚訝的是,他並沒有帶上隨從,但他絕對不可能是一個人單獨來的,這周圍一定是有埋伏他的眼線。
呵,他的手段也就這些嗎?林牧言在心裡不禁想到,利用宋遠寧來威脅自己?
事實上,他大可不必趟這趟渾水,但為了某些長遠利益,他也可以做這個順水人情。
「林先生還真守時,任某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任志飛輕輕得抿了口手中的黑咖啡,淡淡地笑了笑。
他既然想跟自己這樣地周旋,他倒也是無所謂。
林牧言也叫了一杯黑咖啡想來,或許只有黑咖啡才更加地符合他的口味。
「看來我們是同路中人呀,林先生,我覺得如果我們兩個都不合作的話,那我想這無疑是一筆大損失。」任志飛訕笑著,眼睛里充滿了渴求。
而那種渴求的目光,說好聽點叫做希望。
說難聽點,那就是貪婪。
貪婪無比的目光,彷彿想要將你這個人全都吞進去。
「呵,任先生想必聽說過一句古話,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父親將這個企業交給了我,我就有責任跟義務使其向更好,更高的平台去發展,而任先生此番約我前來,是想讓將我拉入這無盡的深淵。」林牧言說著,淡淡地掃過了手中腕錶上的時間,他在計算,計算著如何將這場戲演的全套。
「話可不能這樣說,追逐利益,這是每個商人都奉守的準則。更何況怎麼能夠說成是拉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呢,一旦合作達成,我們就是命運共同體,那個時候,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風險的承擔度比以前小多了吧?」任志飛用著十分篤定的語氣說到,漫不經心地攪動著咖啡,似乎對自己的說辭十分地有自信。
林牧言聽此,不由得嗤笑出聲,他揚起頭來,眼神稍稍眯起,臉上帶有著明顯的不屑「一榮俱榮?一損具損?任先生,不知道是誰給你的這樣的自信。
在說出這話之時,請你先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幾斤幾兩,跟晟銘集團是命運共同體?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