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舊時遺憾

雖然吳紅英跟葉薇再三解釋姥姥往地里埋蘿蔔的事情，但是葉薇總是有點兒不太相信。不管這個蘿蔔是不是從地里挖出來的，她想用這些蘿蔔做一頓大餐。

家裡的那些長輩都不管葉薇，隨她怎麼折騰，反正不上房揭瓦就行了，大過年的，也沒必要和一個小女孩子過不去。

葉薇挑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看的過眼的蘿蔔，洗乾淨之後豎著從中間劈開，然後切成了一片一片的扇形。

那個時候，風沙嶺的條件很落後，那裡的村民都住著那種低矮的簡陋的磚瓦房，各家的屋子都是一排，比如葉薇外婆家的房子就是最後一排的倒數第五和第六間，而廚房，是對面的一排房子，和他們住的地方相對。而且他們的廚房沒有用天然氣，還是以前的灶台，需要加柴火的那種，不管是做飯還是炒菜，都是一口大鍋。

葉薇那個時候才幾歲，根本不懂該怎麼去炒菜，就知道倒點兒油在鍋里，然後就把切好的蘿蔔全部一股腦地給扔進了鍋里。至於調料嘛，就在灶台邊，什麼鹽、醋、醬油、味精、雞精、料酒、香油的，只要是有的，葉薇也不客氣，通通都給放進了鍋里，也沒個數，倒出多少來算多少。

吳紅英不太放心，特意過來瞄了一眼，說道：「蘿蔔已經熟了，不能再煮了，盛起來吧。」

葉薇就趕緊用鍋鏟把鍋里的東西全部盛到了盤子里，然後自己還嘗了一口，覺得很滿意。

吳紅英也嘗了一口，也沒說好不好吃，就說：「你拿去給其他人嘗一嘗吧。」

葉薇就端去給隔壁那個打過架的小女孩兒嘗了嘗，兩個人把一盤蘿蔔給吃完了。那個小女孩兒還說要自己也來炒一盤菜，請葉薇吃，可是一直到葉薇離開風沙嶺，也沒有吃到。

臨走的時候，葉薇拿了很多小蘿蔔，特別小，跟她的手指這麼長，上面還有蘿蔔纓，她覺得很好玩，帶回去玩兒了很長時間，後來那些小蘿蔔都蔫兒了，只好都扔了。

不過，比起那些小蘿蔔來，葉薇在風沙嶺拿回來的最好的「寶貝」就是幾串珠子。葉薇不認識那是個什麼東西，圓圓的，硬硬的，跟豌豆那麼大，表面是棕色的，很光滑，但是中間是軟的，可以用針穿過去。葉薇的姥姥就用葉薇在田裡採回來的那些珠子，給葉薇串了幾串手串，讓她帶回去玩兒，免得一顆一顆散的，容易丟。那些珠子，葉薇至今都不知道叫什麼，也沒有在其他地方見到，自己已經多年不去風沙嶺了，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看到這樣的珠子了。姥姥串的那些珠子，時間一長，都不知道被她弄到哪裡去了，前兩年還能看到幾顆散的，現在想找都不知道從哪裡找了。

說起來，姥姥已經去世十餘年了。

對於風沙嶺，葉薇的記憶並不是很多，只記得，以前回去的時候，姥姥總是會給她蒸雞蛋吃。風沙嶺的水不是自來水，需要用水壓泵往上抽水，那樣的水有一股怪味，葉薇很不習慣，姥姥會在蒸的雞蛋裡面加一些享有，這樣就會聞起來香香的。葉薇總覺得在姥姥家吃的蒸雞蛋和在自己家吃的蒸雞蛋有很大不同，後來才明白，原來是香油的問題。那個時候，風沙嶺家家戶戶都會自己磨香油，非常純正。現在，那裡的人都不再自己親自磨香油了，團結鎮上又一個香油加工廠，聽說那裡的技術就是從風沙嶺學來的，不過，裡面都是摻了花生油。現在就是在風沙嶺，也找不到純正的香油了。

雖說以前每年過年都會去風沙嶺，可是，這樣的的情況，也沒有多長時間。葉薇在剛上小學的時候，姥姥就過世了，從那一年開始，到現在，葉薇也就去過兩次風沙嶺，一次是為了看望獨居的姥爺，一次是哥哥何建結婚，但是，這兩次去的都是在葉薇的姨媽吳紅霞那裡，也沒有回過以前的老屋，據說，現在早就被改造成了小區，老屋拆了不知道有多少年了。

想起這裡，葉薇總覺得有些遺憾。要是能在老房子被拆之前回去看一眼就好了，可是，她連什麼時候拆的都不知道。拆的不僅是老房子，還有葉薇的童年記憶。那些記憶，在城市裡永遠不會被找到。

年前，葉薇聽她媽媽無意中說起，她碰到了以前的一個老鄉，聽說，當年姥姥家隔壁的那個打不贏葉薇的小女孩兒，已經結婚了。好像是搬到團結鎮來住了，不過，以後怕是沒有機會再見了。

吳紅英還為此嘮叨了半天：「你看看，你和她一樣大，同一年的，她都已經結婚了，你卻連個男朋友都沒有。你是要事業沒事業，要婚姻沒婚姻，以後可怎麼辦啊？」

葉薇才不會在乎這些，甚至覺得，就算自己一輩子不結婚，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正想著呢，吳紅英回來了，一進門就說道：「我和你大嬸兒啊，一起走回來的，走到建設路口啊，那個轉盤那裡，你就給我打電話了。我就給你大嬸兒說，我從孝敬路走，讓她從生活路走，這樣兩頭堵，總是會碰見你大伯的。」

葉薇計算這時間，這個時候了，大伯應該已經到家了，說道：「都已經走了這麼長時間了，他早就到家了。」

吳紅英嘆氣一聲，說道：「你大伯也是操心，他肯定是怕你出事兒，才又繞過來看看你回來沒有。他也是，不放心就乾脆一起坐車回來就行了唄，還自己跑一趟。你大嬸兒剛才還怪你，說要不是你大伯去送你，也不會人影都不見。」

葉薇就順口說：「我也不知道他還沒回去，本來就不讓他送的，他非要把我送到大馬路上，還攔了計程車。早知道就不跟他說了，還讓他專門跑一趟。」

後來，葉東民談到這件事情的時候，說：「我怕她出事兒，因為那天攔的那個計程車，裡面本來就有人，是和別人拼車，我想想不對勁，就去看了看。」

葉東帆就說：「你也真是的，就這麼一點兒路，能有什麼事兒？你要實在不放心，給我打個電話，我給她打電話問問她到家沒有不就行了？」

葉東民就只是笑。

剛過完年，葉海康就舉行了婚禮。這是葉海康第二次結婚，之前是在三年前，只有一年便離婚了。

葉海康的第一任妻子叫魯芬，就住在葉薇高中學校的對面。葉海康初中都沒畢業，沒有文憑，好不容易經過朋友介紹，弄了一個假文憑，混了一個不錯的工作，一個月工資七八千，葉薇父母他們的工資都只有兩千多，在這個小城市，一個月四千以上都算是很高的了。然而，葉海康大手大腳慣了，妥妥的一個月光族，不僅把自己的工資給用光了，還經常找他父母要錢，有時候還找葉東帆要一點兒買煙的錢。為此，毛童童每次到葉薇家來，都要說上半天，但就是不還她兒子拿的錢。

葉海康沒有錢買新房，剛好魯芬家有一套多餘的房子，兩個人就住在那裡。這個魯芬，葉薇只是聽長輩們說起過一些，自己也只見過兩面，印象嘛，談不上好壞。

他們剛結婚不久，就出現了問題。

毛童童來葉薇家說過好幾次，葉薇倒是聽出了一些門道。據說，這個魯芬，好像有精神上的問題，不過，據葉薇的觀察，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聽說是魯芬沒天吃藥，就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毛童童一連串噼里啪啦的，葉薇也懶得聽，反正就是要離婚。

可是，問題就在於，這事已經鬧到了法院，協商的結果是葉海康需要付給魯芬兩萬元，可是葉海康根本拿不出這麼多錢來。

在葉東民家裡，葉海康是月光族，葉東民自己的工資也不高，沒有多餘的錢，所有的錢都在毛童童的手裡，還買了一些商業保險，但是毛童童在外頭總是說自己沒錢，一道要用錢的時候，就找別人借，錢少就不還，要麼就是老拖著，很久才還一點兒，只要是她認識的人，沒有她沒有借過錢的。葉海康結婚的時候，就是他舅舅給的錢，毛童童一分錢都沒有出。

這次，葉海康離婚，還差五千，就來找葉東帆借了。

吳紅英不肯，說道：「他們經常借錢，借了就不還，一張口就是五千，兩個月工資呢。我們家葉薇還在上學，他們家三個人都在工作，怎麼就沒錢了？錢全在毛童童手裡，還天天說自己沒錢，什麼都指望別人給她掏錢。」

葉東帆自己手上沒錢，就想說服吳紅英把這筆錢拿出來，說道：「這也是沒辦法嘛，算了吧，就讓他把婚離了就行了。」

吳紅英聽見這話就煩，說道：「什麼就算了？每次都這麼說，有完沒完？他們離不離婚，跟你有什麼關係？還讓他們離了算了。你每次都想著你們家說話，你們家有事兒，就照我拿錢，我們家的事情，你怎麼不管啊？」

葉東帆就生氣了，說道：「就借這麼點兒錢，你至於嗎？」

說著說著，兩個人就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