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突然想起

易銘陽大清早就將信封投進了郵筒里，想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給女生寫信呢。在他接觸不多的幾個女生裡面，葉薇還是給他印象很深的。大家都是同學，雖然性別不同，也算是朋友，葉薇在這其中，不能算特別，也許是一開始就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雖然這個印象並不是特別好。和她接觸多了之後，才發現，她好像也並不是最開始自己給她定義的那個樣子，尤其是畢業之後，她好像變了很多。

說起來，易銘陽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和葉薇和解的了。一切好像順理成章的樣子，沒有誰對誰錯，也沒有誰先低頭，就這樣輕易地忘掉了之前的不愉快，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兩個人因為是同桌，免不了要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大家都綳著臉也不太好。當然，兩個人還是會暗中較勁。率先較勁的，其實是易銘陽。他知道，葉薇的文綜特別好，她和第一名的胡敏言是一樣的分數，要不是有點兒偏科，恐怕，就不僅僅是第五名了。易銘陽覺得，自己的文綜也不差，下次，一定要超過葉薇才行。然而，接連幾次的測試，易銘陽的文綜始終不如葉薇。甚至有一次，葉薇並列第三，而易銘陽只排在第八。在期末時，第一名仍然是胡敏言，也是全年級第一，易銘陽全班第二，年級第七，而葉薇，在班上排名第三，年級排第十。

當然，在學習的過程中，易銘陽也不是故意要和葉薇較勁，實際上，不管是誰，他都要努力把名次往前排。在他的心裡，一直都有一個秘密。他不止要像其他同學一樣，有大學上就可以，他想去的，是那個充滿哲學思想的巴黎大學。只要他考上了巴黎大學，他就可以和在外面當勞工，幾年都不回家的爸爸在一起了。

易銘陽其實是真心感謝葉薇還記得他說過的話，所以去巴黎旅遊，還特意給他寄來了那張明信片。她一向心思細膩，這麼多年過去了，都仍然記得。而且，易銘陽相信，在這個世界上，也只有葉薇才會記得這麼清楚。葉薇替他沒有去上巴黎大學而感到可惜，他又何嘗不為她感到可惜呢？剛認識她時，她成績非常好，甚至一度還超過他，可是時間一長，她偏科的問題就暴露得非常徹底，以至於沒能上一個好大學。其實，易銘陽覺得，葉薇的有些地方，自己還真的比不上。

易銘陽不知道今天一大清早的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想起葉薇來？也許是那封信吧，寄出去了，就不要再想了。

葉薇今天發出去的畫稿又被人給退了回來，沒有任何理由。雖然這是常有的事情，可是，還是讓她心裡有些失落。自從她失業后，開始從事插畫這一類的工作，有一大部分的畫稿都會被毫無理由地退回，或者杳無音訊，真正能賺到錢的沒有多少。算一算，自己真不應該任性地跑到法國去，現在可好，都快身無分文了，還不能讓家裡知道，不然，非得鬧翻天不可。

葉薇定定神，打開電腦，準備重新創作一幅插畫。不能因為被退稿就放棄，畫畫是自己一直以來的夢想，不能隨便放棄。而且，現在自己完全沒有其他收入來源，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停下來。自己的頭腦里其實有很多靈感，但是全部都是零散的，要想一個合理的構思，把這些畫面都串聯起來。她相信，總有一個方案，是可以讓所有人都看到自己的努力的。雖然自己不是專業的，但是，她會努力提升自己，盡量往專業上靠。

絕望中的希望，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電腦上的初稿已經繪製得差不多了，雜亂的線條寂靜被清楚乾淨，接下來，只需要稍稍在細節上加以修改，然後按照層次來打出陰影的感覺，上色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過程，光顏色上就要好幾道工序。通常來說，要完成一幅畫稿，需要大概三天的時間，然後反覆修改。太複雜的圖，葉薇暫時還不能完場，她所繪製的，都是一些中等難度的，來提高自己的能力，等再過段時間，基礎打好了，就可以嘗試去設計一些比較困難的圖案了。

葉薇對著電腦，在椅子上坐了兩個小時，渾身覺得難受，於是覺得先停一停，站起身來，扭了扭腰，隨便活動了一下。她伸手抓起了桌子上的手機，將ＱＱ的界面打開，卻沒有一點兒消息。

這麼多年了，很多同學都已經不用ＱＱ了，但是，葉薇還是堅持每天都登錄，而且，一有時間就會看看有沒有消息。其實，她這麼做，是為了易銘陽。她有他的電話，但是從來沒有打過，怕打擾他。每次葉薇看到易銘陽的頭像亮著時，知道他在線，心裡就會安心許多。那天要是易銘陽突然不在線了，葉薇會覺得很失落。就算是易銘陽從來不會給葉薇發消息，葉薇只要看到他的名字，心裡就會有一陣暖意。

易銘陽昨天找葉薇要了她的地址，想著這兩天一定會給她回信的，新建不是快遞，不會這麼快就送到，好幾天呢，這對於葉薇來說，是一種煎熬。如果不知道易銘陽會給自己回信，那就什麼都不指望，可是，知道他給自己寫了心，就總是希望那封信能快點兒飛到自己手中。

易銘陽，易銘陽。葉薇心裡反覆念叨著這個名字，彷彿一個魔咒，逃也逃不開，自己被困在這個網裡面，一輩子也別想掙脫出來。葉薇苦笑一聲，是自己心甘情願被困住的，又能怨得了誰？

易銘陽從圖書館回來的時候，路過一片草地，上面有一個女孩子正拿著畫筆在紙上來來回回地移動。易銘陽離得很遠，又是在側面，根本看不清那個女孩子在畫寫什麼。夕陽灑在女孩兒的長發上，將烏黑的秀髮鍍上了一層金黃，襯著她白皙的皮膚，顯得歲月靜好。

此時此刻，這番場景，倒是讓易銘陽一下子就想到了葉薇。他以為，分離了這麼長時間，也很少聯繫，有些事情，都已經淡忘，但是，一旦遇到一些事情的時候，自己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她來。

易銘陽記得，葉薇的夢想，就是能成為一名畫家。

被老師叫到辦公室，幫著處理了一些試卷之後，易銘陽便直接回了教室。他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套真題沒有做完。那套題目非常難，自己的成績不算差，但是，這套真題做下來，分數竟然和以往的分數相差這麼遠。易銘陽覺得，還是自己能力不夠，這個樣子，模擬考試都會成問題，還怎麼去考巴黎大學呢？想到晚上還要自學法語，不能再耽擱了。

易銘陽來到自己的座位前，看到盛如雲正坐在自己的桌子上，興緻勃勃地看著一旁的葉薇在紙上信手塗畫。

盛如雲饒有興緻地盯著葉薇一筆一畫的勾勒，笑著說道：「葉薇，你畫得真像，我還以為你是專門學過美術呢。」

易銘陽就這樣站住一旁，靜靜的，沒有說一句話。

盛如雲剛想開口再說話時，突然看到易銘陽就站在一旁，嚇得她立刻收斂了笑容，從桌子上跳了下來，朝易銘陽點了點頭。盛如雲知道易銘陽的脾氣，只求他不發火就行了，以後，寧肯站著，也絕對不坐在易銘陽的座位上了。

易銘陽沒有要發脾氣的意思，也沒有立刻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而是走過去兩步，湊近了看葉薇在畫寫什麼。

葉薇手上的鉛筆一直都沒有停，像這樣簡單的塗圖畫，她很快便能完成。

易銘陽對畫畫沒有興趣，也不懂這些，不過，看到葉薇洋洋洒洒的幾筆，看似雜亂無章，卻能勾勒出美妙的線條，栩栩如生，倒是讓易銘陽有點兒佩服葉薇了。班上不缺成績好的學生，但是，像她這樣不止會學習的人，倒還真是少見。易銘陽自己雖然抓緊一切機會來學習，但他從來不贊成只是一味地埋頭讀書，偶爾有時候，他也會去打打遊戲，只是他很有理性，懂得控制自己。像葉薇這樣，沒事兒畫畫，倒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貝蕾看了易銘陽一眼，朝盛如雲使了個眼色，忍不住竊笑起來。

盛如雲不知道貝蕾是什麼意思，就被悄悄拉走了。

貝蕾一直把盛如雲拉到了走廊外，這才放開，自己還忍不住貼到窗戶上偷看。

盛如雲輕輕地拍了貝蕾一下，問道：「你幹什麼呢？不是你說要看葉薇畫畫的嗎？」

貝蕾撇撇嘴，不以為意地說道：「你沒看易銘陽在在那兒嗎？我們倆可不要當電燈泡。」

盛如雲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說道：「什麼電燈泡啊，我們能看，易銘陽就不能看了？」

貝蕾雙手抱在胸前，說道：「你沒聽同學說啊，他們倆呀……」

盛如雲當然聽說過，不過，她是不太相信的。她搖搖頭，說道：「沒有吧，怎麼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