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真正的丹
「我輸了一著!」
王當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看到如此,也就痛快的承認失敗。
畢竟人家可以要自己的命,而自己至多就是毀掉敵人的手,這樣的差距是誰都可以看出來。
藍烈倒也是直接,說道:「錯了,如果王兄一早出全力的話,恐怕就不會是這個結局了。而且一個武者被廢了雙手,那個可比直接殺了他來得痛苦,所以我們這一局是不分輸贏。」
王當只是搖頭,沒有回話,恭敬的來到師傅的身邊。
吳老略略的看了一下有點失意的王當,感嘆道:「這一次的比武的確是精彩,可惜還是達不到我預想中的目的,小當對丹勁的理解還是不夠火候啊,你在這一方面已經迷失了。」
大家也不敢插嘴,王當更不敢反駁,大家都知道吳老接下來還有話說。
吳老頓了一下就詢問起大家:「不知道大家對『降住真龍丹可圓』這句話可有多少的了解。」
「降住真龍丹可圓」出自一位神秘的象形拳大宗師的《象形拳法真銓》,意思就是降住了體內的真龍之後就可以修出丹勁。這句話所有讀過《象形拳法真銓》的人都能理解,但問題什麼是體內的真龍。
這位神秘的象形拳大宗師一生最大的成就不是在象形拳方面,而是在《象形拳法真銓》一書上。由於形意拳自古的規矩,拳術心訣不能普傳,所以許多形意拳的書都是在展示架勢和一些練拳達到一定水準後方能看懂的口訣,對於武者並不能直接受。為了「舉國皆是強者」這個理念精神,這位神秘的象形拳大宗師著出了這本《象形拳法真銓》,讓後來的形意拳後輩得益不少。流傳至今,也就成了所有有志於武道之路的必修本之一。
有的武者認為脊椎就是人體內的真龍,一旦降住了,就能以脊椎骨為橋樑,把全身都構建起來一個整體;也有的認為是勁力,只要能將勁力完全吃熟吃透,就能剛柔並濟,化腐朽為神奇。
類似的說有很多,沒有一個是經過驗證的。
吳老見大家都沉默不語,也就不再賣關子,直接講解道:「事實上真正的龍是人身體里的氣血。長江大河是中華大地的龍脈,咱們血管中的氣血就跟長江大河一個道理,是我們身體里的龍脈。只有降伏住了自己的氣血,才算是真正擒住了真龍,丹也就圓了,丹勁也就出來了。」
在場所有的人都是聽得身體直震。
從沒有一個人能這麼直白,簡潔地說明如何的結丹,偏偏也就是這麼淺顯的道理,困鎖住所有的武者。
以吳老的修為的地位,他說出來的話,分享予人的武道理解簡直可以說是至理名言,容不得他人反駁的地方。也正是如此,大家才會如此的震驚,大家才會如此的顫動。
沒想到,抱丹也是這麼容易修的。
吳老看到大家的表情,笑了起來,說道:「你們別以為自身的氣血就那麼容易能降得住,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氣血就是我們體內的水,如果一個調理不當可不是一點內傷那麼的簡單。古往今來,都不知道有多少才華橫溢的天才高手隕落在最後的一關上。如果你們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那最終後悔的將會是你們。」
「晚輩明白……」
「弟子明白……」
大家都虛心受教了,連年紀不輕的華東海也是心悅臣服。
吳老也知道口頭上說說是沒什麼用的,也就乾脆說:「這樣吧,我演練一次給你們看,希望你們能從中領悟到微妙。」
一直以來,都有「抱丹不能教」的說法。
不過今天吳老顯然是要打破這個常規,看看自己所演繹出來的丹勁精髓究竟有多少人可以看得出來。
王當已經享受過這樣的福利,只可惜他總是差那麼一線就是跨越不過去。若不是在場有這麼多的天才晚輩,若不是這些天才得罪了天下第一殺手組織,吳老肯定不會做這個嘗試。
吳老凝聚了一下心神,喃喃道:「人身有一部分用力,其用力之部分,則肌肉緊張,蓋氣血凝聚於其間也。氣血凝聚其間,則此間氣血不流通矣。用意不用力者,全身鬆開,不用拙力,意到則氣行,氣行血活。氣血流暢,遂能輕靈變化,圓轉自如,又不用力,則氣不外浮,血往內運,久習之,收斂入骨。骨髓充實,自得真正內勁。」
話畢,吳老就向大家演繹了一次太極「用意不用力」的精髓。
只見他瞬間化身千萬,滿個廳堂都是他的影子,根本看不清他的實體在哪裡。就在大家看得極端難受的時候,所有的影子彷彿百鳥歸巢一般紛紛回歸於吳老的實體。
吳老知道大家不可能一下子就領悟,指著藍烈問道:「藍烈,你知道我剛才所做的意思么?」
藍烈點了點頭,回道:「吳老不是給我們展示你的鬼魅身法,而是給告訴我們如何的用意不用力。剛才吳老以用意不用力的辦法降住了自身的氣血,將身體里的所有勁力都控制得圓轉如意,不分彼此。」
吳老微微的點頭,藍烈能從自己的一通展示之中就領悟這麼多的微妙來,實在是難能可貴,雖然還達不到吳老理想中的要求,但已經足夠了。
以前藍烈局限於古武的武學體系,總覺得古武學才是真正的武學,才是自己的根本。可現在看來,現代武學也是博大精深,一旦成就宗師也可以完成凡人向仙人的蛻變過程。
吳老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儒釋道三教,皆有靜坐之法,皆含有靜中求動的精妙。唯身體靜而後知血脈之動是否合度,思想之動是否合理也。太極拳則是動中求靜。隨身體手足之動注其目光於一點,循環不已,使之無暇他顧,精神自然而靜,靜則不散不亂,常守其規。習慣成自然,若遇外侮之來,雖目不及見,身不及觸,精神早已感覺,即能自救矣。」
「至誠之道……」
這一次大家都明白吳老所說的是傳說中的「至誠之道」,但就是不知道「至誠之道」與抱丹之境有什麼密切的聯繫。
不過藍烈彷彿得到了什麼啟示,雙眼的神光不住的閃爍。
早在許久之前,藍烈在那潔白無暇的白玉之心輔助下,已經領悟到「至誠之道」的微妙。可惜因為煩亂的感情困擾,特別是外來環境的不斷污穢,讓藍烈的白玉之心蒙蔽上一層煙塵。
現在得了吳老的點撥,藍烈這才發覺什麼才是屬於自己的抱丹之境。
吳老也知道丹勁的奧妙不是說說就通的,即使明白了,體會到了,但也要經受得住洗筋換髓的痛苦,要經受得住時間的磨礪和考驗。更何況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抱丹境界,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丹勁,這樣的事情,還真有說多錯的危險。
於是,吳老也就結束今天的會面,說道:「好了,大家今天接受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好好休息吧。反正你們以後要住在這裡一段時間,我們有的是機會探討和交流。」
「不敢不敢……」
在場沒有一個人有資格與吳老交流武學的。
以藍烈他們的修為,至多就是將一些吳老沒接觸過的武功,一些沒接觸過的怪事展現給吳老看而已,其他的幾乎不值得一提。
就這樣,神奇的一天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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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藍烈氣喘呼呼的看著地面,汗水不住的流淌下來。
能讓一個進入丹勁的小宗師累到如此地步的,實在是罕見。不過從地面上井然有序的腳印上看,多少是有點理解的。
可是藍烈還是不住的呢喃著:「不行啊,還是不行啊,雖然能做到不差分毫,但動作太過做作,別說是圓轉如意了,連最基本的自然流暢也達不到啊。」
藍烈是在模擬吳老的動作,在結合「羚羊掛角」和「香象渡河」兩大身法的奧妙之後,強行模擬吳老昨天走出來的「太極禹步」,只可惜藍烈只得了個形,學不到其中的神髓。
禹步是道士在禱神儀禮中常用的一種步法動作。傳為夏禹所創,故稱禹步。因其步法依北斗七星排列的位置而行步轉折,宛如踏在罡星斗宿之上,又稱「步罡踏斗」。道教崇拜日月星辰,尤重北斗七星,認為以此步態禱神,可遣神召靈,獲七星之神氣,驅邪迎真。道士行氣或入山林,亦多用之以聚氣、驅邪。
然而在武學之中,禹步就被融合為殺人的步法。諸多武林史料里有多有記載,太極家拳祖師張三丰真人被當時皇帝召見進京,路遇匪徒,就是憑藉著「踏步為罡」的「太極禹步」單拳殺賊百人。
抹掉心靈上的那層灰,藍烈對武道之心越發的堅定,那個隱隱約約的微妙感覺又回來了。
如今的藍烈,不用再為楚寒煙和白沉香的感情糾纏而頭疼,更不用因此而混淆己心;他也不用為那些煩瑣的事情紛亂,在這個地方,他完全可以拋棄塵世里的煩擾,一心一意的追求武道。
「如果修練成了太極禹步,那麼你也能成就罡勁之道。只可惜以你現在的修為,善要一段時間啊。」
吳老也不知道從哪裡出現的,只見他一身的漁夫裝,頭頂著一個遮擋陽光的斗笠,拿著一支魚桿在湖邊垂釣。
或許,吳老就一直坐在那裡。
藍烈的確是感應不到有絲毫的氣息在那裡,但是以吳老的身份,根本不需要那麼鬼祟的偷看。也即是說,吳老一直就在哪裡,只不過遮屏掉所有的氣息罷了。
如果吳老是敵人的話,藍烈都不知道要死多少次了。這樣的境界,實在叫人毛骨悚然啊,難怪連抱丹的大人物也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咕嚕。
藍烈暗吞了一口水,神態恭敬的走向吳老。
吳老每一次無意的作為,都能讓藍烈產生一種無力感。
也正是這種無力感,讓藍烈對吳老的尊敬之心越發的深刻,甚至超越了自己的啟蒙爺爺周天成;也正是這種無力感,讓藍烈更加堅定了對武道的追求,既然有人達到了,那麼藍烈自信也能達到。
那種超脫世俗的自在感,就是藍烈的最終境界。
懷著崇拜之情,藍烈來到了吳老的身後側。
吳老神情自然,頭也不回的說道:「藍烈啊,你也未免好高務遠了點,你現在還年輕,還有大把的時間來醞釀,不用太著急。」
藍烈倒是有不同的意見,說道:「如果是以前,晚輩自然是不用緊張,可如今我已經是有家有室的人了,而且敵人還是天下第一的殺手組織,若是我的家人有一個出了差錯,恐怕我會後悔莫及的。」
吳老倒是對天網熟悉得很,勸道道:「你倒是不用擔心天網會出那麼卑劣的手段,他們雖然是一個殺手組織,但他們的教條比我們的皇家禁軍還要苛刻,是不會做出違背原則的事情來的,所以你不用擔心他們對你的親人下手。」
藍烈對於吳老的話是無條件的信任,也就松下心來。
吳老似乎覺得藍烈這樣的日子實在是太累了,說道:「整天沉醉在武學,只能增加自己的精神負擔,這樣下去得不償失,你還是放鬆一下吧。不如學老夫在這裡釣釣魚,種點青菜什麼的,或許有另一翻領悟也不一定。」
「呵呵……」
對於吳老這個建議,藍烈也只能是笑笑而過。
雖然他很想過上這麼悠閑自得的生活,但是生活逼人,他還有無數未解決的事情在身呢。最近半個月的苦修,藍烈也不想的,但是見識到自己與丹勁宗師的差距之後,藍烈就拋棄掉所有的雜念,為了家人而練。
或許是有壓力才有動力,又或許是藍烈在吳老身上有所領悟,短短的半個月里,藍烈的修為又有了一定的提升。至於提升多少,倒是沒有多少人知道。
吳老想起了一事,說道:「我那個大弟子今天似乎有時間過來,如果有機會的話,就就跟他討教一下吧。雖然我這個大弟子脾氣太過高傲了,但像你這樣的天才,相信他會提起足夠多的注意。」
藍烈也想到了一事,問道:「吳老,大師兄是不是利劍的總教官啊?那天我看到一個軍人向你報告,其中提到『利劍』這個名詞。」
吳老也不計較藍烈的偷聽,事實上他對藍烈很是看好,總覺得這個年輕人註定是不平凡的,有可能取代,甚至是超越自己。不過這事關係到機密,不方便透露,也就笑笑而過。
原本藍烈也不會說這方面的事情的,但是那天來報告的軍人似乎對藍烈有一個莫名其妙的敵意,為了避免麻煩,藍烈才有如此一問。
既然吳老不回話,那麼藍烈也不追問。
不過藍烈現在也失去了苦練之心,看到吳老悠然自得的神態,心中不禁一動,就這樣靜靜的坐下來,看著吳老釣魚。
也就是這樣,一老一少,木頭般坐在鏡湖邊一動不動的,古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