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行 第9章 塞上八月
陸崢在安頓好士卒后,便準備開始部署練兵,這練兵之道他雖然不是太懂,不過像如兵法上講的窮寇勿追,圍師必闕這一類戰術他還是懂的。不過這於當前的形勢幾乎是毫無裨益,自己又不能上前線去,王晙給他的准信是要多練兵,可能一年之內都不知道是否能親身經歷一次戰場的險惡。
不過陸崢覺得王晙身為老將,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且自己手下的士卒都是新募來的流民,與王晙手下的正規部隊,二者相差甚遠。即使自己訓練有方,可能需要近一年的時日,而整個軍隊的凝聚力,戰鬥力便是訓練的核心。
此時陸崢已下令,命手下的所有人都歇著,這塞上的氣溫午時驟熱,夜時驟冷,反覆無常。而練兵營帳都設於臨近城外的空地上,與城內的街市僅有一牆相隔,卻彷彿相隔很遠。
這也是王晙不擾民分毫的策略,但凡將士在作戰中秋毫無犯,就可以說是將領治軍有方,而士卒也更容易被百姓收納。
陸崢嘴裡此時吹著口哨,看著那邊王晙在訓練騎兵,揚起的塵土將視線時而遮住。好幾個騎兵策馬相對著跑過來,並且用武器相互擊打,看得陸崢心驚肉跳。這便是模仿實戰而組織的演練,這練軍以勤,要讓士卒時時將刀光劍影記在心中,不然等到敵軍侵襲時,難免慌亂。
其實這幾日王晙要練兵的動向,便是王晙認為這久不練兵,軍隊鬥志低下,等到吐蕃突厥寇邊時就為時已晚,哪怕與敵軍傷亡均等,也是損了唐軍無敵於四方的聲威。
從貞觀年間以來,唐軍對外屢屢得勝,雖然也有局部的敗績,不過總體來說是一片大好。即使敗績也是武將互相猜疑,不顧大局所致。如今安北都護府只在王晙一手執掌中,陸崢能看出來他是有安定北疆的大志。
陸崢看得差不多了,就起身朝著天空中望去,剛才還是一片慘淡的暗日,如今正是日光似火,外面的軍卒都汗流浹背,有些還直叫苦。陸崢跑到水缸旁,用木桶打了滿滿的水后,又拖著桶搖搖晃晃地走到王晙的身邊。
王晙此時已經將騎兵都練過去,看著陸崢沒有說話,而是指了指遠處的新兵隊伍,陸崢知道他的意思,不過還是將水倒在碗里,遞了過去。
王晙剛喝了一口就放下來,說:「你的新兵管得怎麼樣?」
陸崢道:「都聽了將軍的指示,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如此一來效果還不錯,不過有些士卒還是叫苦,不過我覺得士卒叫苦也是常理,不能以此苛責。」
「士卒叫苦實屬正常,如今塞上天氣惡劣,這安撫為重,而操練為輔,就是久經沙場的老兵也無法淡然處之,新兵就更不能適應。」
王晙說完,又將陸崢叫到帳里,兩人端坐后,王晙又道:「再過幾天我要回中受降城,這裡久居不成,我要你替我監察將領的行徑,如有犯事者,即刻寫信告訴我。」
這下陸崢又想起前幾日那些酗酒的士卒,如此不理軍法的放浪行徑,著實是影響軍心,如今練軍正苦,也說不準一些軍卒又會犯事。而那些酗酒軍卒的帶頭者如今還在牢獄中關押,本來是要被放逐回家的,而軍中許多的士卒都為其求情,王晙才給了一個面子,將其打入囹圄。
陸崢此時回道:「這點請將軍放心,其實首罪之人已被處理,我認為以後犯事者應該沒有這麼放肆。」
王晙道:「我帶的軍我知道,本來都令行禁止,可那些新進的兵卒就沒有這麼聽話了。」
陸崢聽出王晙話中有話,就連忙道:「我帶的新兵保證不會出現此事,若是有問題我願擔責。」
「不只是那些新兵,還有些不是我的心腹,而長年跟在我的左右,這些人都對我的政令有些看法,不過礙於我身居高位,才沒有異心。如果我走了,這些人難免不會偷閑。你要做的先是監察,而後也可以順便扼制這些人,不過要記住扼制不是直接發生衝突,而是要智取。」
陸崢聽后才豁然開朗,不過王晙所說的智取還要自己於事中摸索,此時他答應助王晙完成此事,不過陸崢俄而又道:「那將軍何日再能回來,我城中守軍尚需將軍主事?」
王晙笑道:「何時歸來也要看事情進度,這一次對雞鹿州的巡查太久,而中受降城那裡許久未返,許多政務都未落實,我不回去就無人替我處理。若問歸期,說不定也可能就在不久之後。」
說完,王晙又笑了笑,陸崢懂得王晙最後一句話的深意,不久之後可以由天決定。
接著陸崢把王晙送出轅門,還有一些將領也對著王晙的離去十分不舍,可是中受降城的事宜畢竟更重要一些,權衡之下也需如此。
當王晙走到轅門外還未上馬時,又對各位將領一一拱手后,並且把軍中該注意的事,都交代了一番。王晙踏上馬蹬那一刻,陸崢似乎還能浮現出剛才的句句言語,而王晙策馬瞬間就奔出了很遠。
陸崢回到營帳中,不覺夜色漸暗,整個大營中悄然無聲,置身於千帳熹微的燈火中,時而又能聽到窸窣的風聲,不絕於耳。
王晙走了,並不代表著軍中無人打理,相反這是陸崢的一次契機,他要在王晙再來時練好新兵。這軍中的事也會有其他將領執舵,而自己此時儼然已經是王晙的心腹,就先不說自己被王晙擢拔而從軍,來到軍營后,王晙與自己相談甚歡,還把朝廷公文拿給自己看。
自己無疑是翻身了,或者說是人生的逆轉。
陸崢在營帳中久久未睡下,而是拿出一支短笛,靜靜地吹了起來,塞上怎能沒有這樣的樂音?即使哀怨也是難以拒絕的情思,只是需要人來感悟罷了。幾曲吹完,陸崢已經雙眼疲憊不堪,幾乎不能睜開,就倒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