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作別
她其實知道自己做不了什麼,她只是想出一份力,盡她為人子女的一份力。
但這份力,在薛紀年眼中大約如蚍蜉撼樹。
吱嘎一聲,門被推開。
失神許久的花淺回過心來,抬頭下意識喊:「錦……」
然後目光頓住,再也轉不開去。
來者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間系同色金絲蛛紋帶,黑髮束起以鑲碧鎏金冠固定,身姿筆挺丰神俊朗,竟是薛紀年。
兩人隔空凝視著,竟一時都沒了聲響。
「公主,長樂公主已經走了,我們……」錦心匆匆走過風雨連廊,待看清站在門口那道身影時,後頭的話頓時啞在嗓間。
「督、督主……不不,殿下,奴婢參見二殿下。」她雙膝一軟,直接跪在薛紀年面前。
薛紀年沒應聲,腳下卻跨了一步,進到了門裡。
「許久不見,淺淺這是欲將我拒之門外?」
他沒有喚她皇妹,言語間一如從前。
花淺慌亂的起身,拉開身邊的椅子:「坐、坐吧。」
倒並不是害怕,只是心裡剛在想他,想著怎麼破壞他的好事,人就突然到了面前,有種還未作賊就被抓包的心虛感。
一瞧薛紀年進屋,錦心立刻爬起來,伶俐的將門給關了。
花淺瞥了一眼殿門,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還是不得不讚歎一聲錦心的狗腿程度。
薛紀年在桌旁坐下,掃了眼桌上的殘局,問道:「長樂剛走?」
花淺吶吶的嗯了聲。
「商量好了怎麼對付我?」
花淺搖頭:「沒有。」
兩人又靜了下來。
「見過你母后了?」
花淺點頭,心裡想著,他果然什麼都知道。
又一想,這樣最好,面對面的來,她才放心些。
兩人又沒有了話。
薛紀年貪婪的看著花淺,看得對方頭越來越低,他其實知道她在想什麼,無非是怎麼拯救溫婉,但因為知道他的初衷,所以又覺得對不起他。
心裡又開始綿綿密密的痛,這個傻姑娘。
溫婉,她知不知道,她這輩子最大的幸運不是登上后位,而是生了花淺這個女兒。
沉默如細沙,讓花淺幾乎窒息。
「以你在京中的勢力,想查溫婉當年的所為,只能藉助錦衣衛,可沈夜既便查出什麼,又是否有膽子巨細無遺的告知你。」
花淺心頭一顫,舞了個草,這男人開天眼了?
她還沒行動呢。
大約是花淺臉上的表情太生動了,薛紀年微勾了唇,露出一個近些日子少有的笑容。可不等這個笑容綻放眼底,又迅速的隱退了去。
「何必這麼麻煩?如果你願意,我之前的話依舊作數。」
花淺疑惑,隨即美眸微縮,想起那日他之所言。
——我們來作個交易。
——即日起,你自動放棄公主身份,離開上京,永不再歸。我便答應你,日後絕不為難你母后。
不知為何,她心裡忽然鬆了口氣,一直壓在心頭的那團鬱氣頃刻消散,若能得他一個承諾,的確不必再費心打探。
她還擔心真探出溫皇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該如何向長樂作交待。
只是有件事她還不明:「為何我一定得離開上京?我在這裡很妨礙你嗎?你放過我母后,我給你當牛作馬都願意,你幹嘛非得趕我走?」
薛紀年眼眸微眯,為何非得走?
沒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處境,雖然步步高升,但是他沒有母族勢力,九五之位步步白骨,未來之路註定腥風血雨,但只要一想起曾經從她那裡拿到的片刻溫暖,他就有了走下去的勇氣。
他要護得她平安康健,就不能讓她在京都這灘混水裡攪和太久,遠離上京是對她最好的保護。待他平定局勢,海宴河清四海昇平,他定當接她歸來,做這大晉朝獨一無二的長公主!
「捨不得公主之位?」
花淺瞬間暴怒:「我捨不得你祖宗十八代!」
薛紀年哧笑了聲,在花淺莫名的瞪視中,他緩緩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拉起她,然後在花淺震驚的視線中,將她箍個滿懷。
「你……」
「噓,別作聲,讓我抱抱。」
願望是好,可自古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經歷過一世,薛紀年自然懂得此理。
萬一他重蹈覆轍,如前世一般功虧一潰,那麼這個擁抱,值得他用餘生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