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玉坤宮。
溫皇后抱著雙膝枯坐在錦榻上,披散的頭髮遮住空洞的眼神,直愣愣的盯著腳邊的被面,她已經維持這個姿勢很久了。
茯苓垂手站在床前守著她,無言以對。
燭火醺黃,無聲的跳躍在兩個人臉上,明明滅滅的憂傷。
良久,一聲沙啞的問聲響起:「茯苓,什麼時辰了?」
茯苓低聲回道:「回娘娘,五更天了。」
溫皇后姿勢未動,依舊木木的注視著眼前,嘴裡機械的問道:「陛下上朝了吧?」
「是的。」
「今兒是哪位娘娘伺侯他梳洗?」
「是楚美人。」
聽得此言,溫皇后微微一動:「楚美人?可是兵部侍郎楚中道的女兒?」
「回娘娘,正是。」
溫皇后略譏的扯了扯嘴角,頗有些自嘲:「殷正慣會使這伎倆。」
「如此一來,孟芸算失寵了?失寵也正常,這宮裡,誰能百日好。若柳如月地位如故,她便連這偷來的恩寵也不會有。」這也是她一直不跟曾經的皇貴妃柳如月正面起衝突的原因,很多時侯很多事,有柳如月在場,太好使了。
茯苓動了動嘴唇,陛下是體諒孟昭儀身懷六甲,捨不得她做這些勞累活,但她終究什麼都沒說。
在陛下眼中,孟芸無心插柳柳成蔭,幫他尋到心儀已久的白月光下落,又找回了失散已久的兒子,對她更是寵愛非常,正是風光無兩。
只等她這一胎落地,若是皇子,孟芸的妃位定當矚目。
「薛紀年何時過來?」
時值今日,哪怕薛提督早已改頭換姓,溫皇后依舊喚他舊稱。
茯苓頓了頓,到底有些為難:「說是早朝過後。娘娘,他如今是二殿下,娘娘還是……」
溫皇后眉眼一冷:「本宮未死,他即便姓薛都是恩賜,遑論殷氏。」
茯苓躬身請罪:「娘娘說的是。」
「娘娘,您一個晚上都沒睡,先歇歇吧。」
溫皇后略略抬頭,目光投向一宿未關的窗稜子,晨光熹微,正是黎明之際。她眯了眯眼,轉向茯苓:「不睡了,伺侯本宮更衣。」
茯苓還想勸解:「娘娘,身子要緊。」
溫皇后動了動有些僵化的四肢,慢慢的走下床,她伸手搭上茯苓遞過來的手臂,拍了拍:「不急,待此間事了,本宮有的是時間歇息。」
她緩緩的走到門邊,仰望著星子寥落的天空,幾乎是在嘆息:「茯苓,天該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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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坤宮。
薛紀年走進玉坤宮時,溫皇后正端坐在大紅酸枝龍鳳紋獨板扶手椅上,一手端著茶湯,戴著玳瑁嵌珠寶翠玉葵花指甲套的手指微微翹著,一下一下的撥著茶沫。
茯苓袖著手匆匆走至溫皇後面前,有些緊張:「娘娘,二殿下來了。」
昔日的玉坤宮何等的銅牆鐵壁,如今,一個外人走至內殿都無人通報,個中凄涼茯苓已是深有體會。
溫皇后眼皮子都未抬一下,淡淡吩咐:「這裡沒你的事兒,下去吧。」
「是。」茯苓道了聲,又向薛紀年行了個禮,才退出內廳,關門的時候,她下意識的看了眼兩位主子,心裡莫名忐忑。
溫皇后依舊靜坐著,彷彿手中的茶盞是絕世孤品,微微低頭嗅著猶冒煙氣的清茗。
她不開口,薛紀年也不著急。
事到如今,她再怎麼端架子,終究大勢已去。他不介意再讓她多享受一會所剩無幾的尊貴氣派。
「娘娘這茶倒是不錯。今年雨勢頗豐,進貢的明前龍井較以往少了許多。」薛紀年不急不慢的開口:「娘娘宮裡還有這等葉片,頗令本王艷羨。」
他既沒有稱她「母后」,也沒有自稱「兒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