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五十九章 通關
心裡一動,溫凌想到了一個方法。他的這套劍法因為自己覺得還有缺陷,所以他在過去的這些年裡面研究了許多方法,總算是完滿地破解了其中的三招。他現在就將賭注押在了這三招上,希望可以以此打敗眼前的這個「自己」。
「長虹貫日」是他常用的一個招式,勇往直前,氣勢洶洶,所以這也是他最早破解的一招。對方的毫不遲疑的舉劍橫架,然後手腕在兩劍剛剛接觸的時候微微一旋,借力引力,讓溫凌前沖的身子陷進他的懷中,緊跟著肩頭往前一衝,就要往溫凌身上撞去……
「果然……」溫凌心中暗驚。因為這一套動作正是他破解長虹貫日的時候不斷積累而總結出來的,完完全全就是溫凌自己的東西。
往前沖的身子硬生生停住,溫凌既然已經將心中的疑惑解開了,自然也就把剩下的那一點迷惘拋卻了。他已經可以確定,眼前的這個戰士,其實就是他自己,而自己和自己打鬥,無非就是兩敗俱傷。
蒙面的戰士也不追擊,就這麼斜斜引劍站在那裡,一雙沒有任何錶情的眼眸直直看著溫凌的方向。其他的戰士一個接一個消失在陰影里,空間明明大了起來,溫凌卻覺得更加的狹隘了。他對自己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太過熟悉了,知道無論自己如何掙扎,不過就是陷入了出招、招架、破解、再出招的無限循環之中。
有什麼辦法可以一擊致命,.把自己完全打敗的嗎?溫凌陷入了長考。
無鋒回到了無字嶺的時候,無影.已經在祠堂前面站了一整天了,夕陽的餘光把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橫過祠堂的門口,延伸向另一邊的遠方。無鋒拿了一件披風罩在他的身上的時候,他竟然像是沒有回過神來,一雙不知道看向哪裡的眼睛無意識的望向無鋒的位置,然後才慢慢凝聚起屬於嶺主的幹練。
「這麼久了。」他低聲自語,伸手將披風系好。
嶺堂有個機關,只要有人進去.就會把門關死,除非裡面的人通過考驗出來或者死亡才會再重新把門打開。而溫凌進入裡面已經整整一天了,門還是關著的,這說明溫凌還沒有死。這事實確實震撼了無影,原本抱著試一試的心情而讓溫凌進入了這裡,現在看來倒像是歪打正著,真的把有緣人給招來了。
他原本還在後悔,因為他明明答應了劉湘要保溫.凌的性命,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就把他引進了死地之中。私心使然,無影不喜歡這個佔據著劉湘心心念念的男人,就算劉湘的拒絕已經讓他徹底看開了,面對這個人,他還是覺得忿忿。
但是現在,他已經沒有資格再說什麼了。嶺堂的存.在已經至少百年,裡面的機關經歷了無字嶺數代人的努力還是無法破解,今日如果溫凌真的能夠活著從裡面出來也就罷了,這無字嶺從今日起便歸入他溫凌的門下,倘若他死在了裡面,那無影也打算讓出嶺主之位,然後親自去向劉湘負荊請罪。
三天了,整整三天了,就連無鋒都開始感到興奮.了。他臆想著自己能夠見證一代高手的成長,心裡的激動無以復加。相對的,無影反而冷靜了下來,因為他感到了恐懼。他心裡此時如同明鏡一般,把事事種種都看得一清二楚。劉湘前來做殺手,威脅無影保住溫凌性命,溫凌的闖入,無影自己的妒恨,祠堂的傳說,有緣人……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一根絲線上串著的粒粒明珠,分開來看,不過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但是連在一起之後,便璀璨奪目,熠熠生輝。而這其中起著最重要的作用的人,赫然就是劉湘。
「那個女人……」無影握緊拳頭,往門柱狠狠砸去。
門咿呀一聲開.了。久違的明媚陽光灑在步出祠堂的溫凌身上,讓他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看見正砸著門柱泄恨的無影,溫凌卻一點都不驚訝,一雙眼睛猶如深山中的古井,平靜無波。
驚訝的反而是無影,以及一直站在一邊的無鋒。在他們看來,都忍不住在懷疑,面前的人還是那個武林盟主溫凌嗎?
在進去嶺堂之前的溫凌雖然談不上鋒芒畢lou,最多算是一柄華光內斂的寶劍,但是現在他身上依舊是之前穿著的那身青衫,腰間的那把寶劍卻已經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雙手背在身後,整個人的樣子看起來悠閑得好像是文人墨客在遊山玩水。無鋒甚至認為,如果溫凌換一身衣裳,拿上一把鋤頭站在田邊,那簡直就是一個農民。
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了?一個劍客變成農民,這真是太諷刺了。
溫凌不語,無影也不想問。最後,無影只是自言自語般的說了一句:「她已經回去了。」他自己都不明白這句話究竟為什麼會出口,說出來之後究竟是給自己聽的呢,還是給溫凌聽。
「我走了。」他眼睛一亮,微微一笑,舉步就往外面去。
無影和無鋒愣住,看著溫凌就那麼輕飄飄的邁著步子,卻眨眼就在十幾丈之外了。那種感覺,顯然是溫凌已經突破了武學的瓶頸,進入了更高的境界了。
「難道,這裡面還真有什麼武學秘笈不成?」無鋒看著那大開的門扇,摸著下巴,「就算有秘笈,他的進境也未免太過恐怖了吧!」
三天的時間,溫凌眼裡的世界完全變了一個樣了。他走過整個無字嶺的時候,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隱藏在各個角落裡的殺手們,就連一棵小草的微微擺動看起來都是那麼的動人。他覺得內心很平和,一呼一吸都是意蘊綿長,舉手投足都輕鬆無比。
在他看來,一切都是這樣的自然,而看在無字嶺殺手們的眼中,卻只能用驚愕來形容。這一天,無字嶺的殺手們親眼看見一個人從嶺中深處走了出來,那意味著這個人的地位比外圍的這些人高了很多。他們按照慣例都想上去襲擊,如果襲擊成功的話,那他們就可以升級,獲得更多的權力以及更好的待遇。然而就在這種情況下,殺手們突然發現他們竟然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恣意而張狂的從眾人面前一晃而過,片刻就消失在了遠方。
「溫大哥!」遠遠的看見那熟悉的身影,上官絳雪拍馬迎了上去。
她被溫凌安置在距離無字嶺不遠處的一個小村落里,和一戶吳姓的人家一起住。這三天來,她天天騎著馬在村口張望著,總算是把溫凌盼回來了。
待得近了,絳雪也感覺到了古怪。她的溫大哥應該是一世豪傑,英姿勃發,仗劍天涯才是,可是眼前的這個人,身上沒有半點江湖的感覺,整個人溫和的好像一股春風,如果不是那身衣裳那張臉,絳雪根本就要忍不出來了。
「溫大哥?」她小心翼翼的問,悄悄勒住了韁繩。
「上官姑娘。」溫凌揚起一抹淺笑。他出了無字嶺之後就一直沉浸在新的境界之中,連馬都沒有騎,就這麼慢吞吞的牽著走了過來。
絳雪猛地拔劍相向,怒聲喝道:「你是何人。竟然膽敢冒充武林盟主?」
溫凌面對著絳雪的劍,不慌不忙的說:「上官姑娘,在下真是溫凌,只不過前幾日突破了一點小瓶頸,所以現在……」他攤了攤手,也不知道怎麼和這個未經世事的小姑娘解釋這種事情。就算是上官前輩親自站在這裡都會為溫凌的進步之速震驚,更何況是上官絳雪。
似乎還是存著疑惑,上官絳雪又上上下下看了溫凌好幾眼,這才翻身下馬,撲到溫凌的懷中,大哭失聲。也難怪這個小姑娘了,被丟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加上溫凌明明交代著只要一天就可以回來,卻偏偏拖延了三天,就是換了其他人,也不免也懷疑溫凌是不是已經遭遇了不測,眼前的人或許是敵人假扮的。
輕輕拍著絳雪的背,溫凌心裡依舊平靜無波。絳雪發間cha著的紅桃簪子隨著她抽動的肩膀而微微顫動,連帶的讓溫凌想起了懷中替劉湘保留的雪梅簪子。
在祠堂裡面的最後時刻,他已經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人們都知道,要打敗別人容易,但是要打敗自己,卻是比登天還難。面對自己,無論是招式、弱點、出手的方向、攻擊的變招,統統都行不通了。和另一個自己大戰三天,溫凌除了口乾舌燥、氣喘吁吁之外,沒有任何的進展。而對手卻依舊精神飽滿,力大無窮。
面對這種情況,大多數人會堅持不下去。溫凌也曾經想過要放棄,但是腦海中劉湘的臉不斷浮現,卻是給了他堅持的力量。
劉湘曾經對他說:「溫凌,你是一個強者,但是同時也是一個弱者。」但時他不甚明了,今天面對自己的時候,他卻突然想通了。他過去一直仗著自己獨特的武功而凌駕眾人之上,而一旦自己的武學被他人看穿,他就顯得異常的狼狽。這也是當初劉湘輕而易舉就可以讓他落得滿身狼狽的緣由。
「浮雲身法其實並不是什麼高深的輕身身法,唯一的秘訣,不過就是一個快字。」劉湘從來不認為這麼說是泄lou自己的武學根底,因為在她看來,天下武功沒有最高,出於同源,最後必將歸於同宗,根本沒有分別。
溫凌放下了手中的劍,同時也放下了心中的劍。一直以來,他的信念都是不斷的追求更高,如今回頭一看,原來自己還站在原地,仍舊是井底之蛙。在筋疲力盡的時候,以往想不通的一些東西卻慢慢的清晰了起來,他驀然回首,才發現就這麼小小的一個瞬間,自己已經踏過了那條阻礙了自己好幾年的線,進入了武學的另一個境界之中。
無招勝有招。
然後,對面的那個戰士就突然消失了,剩下的不過是一室的靜寂。陰冷的空氣之中,隱約有渾厚有力的笑聲在回蕩,而自己不過是站在祠堂的正中間,面對著一個沾滿灰塵的牌位。
他深深一鞠躬,對這個武林前輩表示了最深的敬意,然後離開了那一間小小的祠堂。
無字嶺的嶺主說,她已經回去了。
溫凌心中開始冒出一團火熱。她回來了,真的回來了。就算他並不是她最先想見的人,但是她絕對是他最想再見一面的人。既然她已經回來了,那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讓她逃出他的手掌心裡。三年的經營,天羅地網已經布置好了,就等著她投入網中的那一霎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