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事出反常
「德宇公公,貴妃娘娘一個人在宮中處境艱難,以後還望公公多多照顧。」說完,顧清婉竟輕輕行禮,不給他機會把手鏈還回。
德宇哪裡敢接受這個大禮,慌張起來,內心苦苦掙扎,他家境貧寒,為了家裡生計,出賣了一生,此刻,難道又要為了財寶出賣靈魂了嗎?手裡的珍珠鏈還帶著顧清婉的餘溫,從手心裡傳遞來,溫熱他心的同時,又刺了他一針,看著面前這盈盈女子,知道她軟硬兼施,還用上了心理戰術,幽幽一嘆,只在心裡說道:罷了。
就讓靈魂沉淪在這孤寂的黑暗中吧。
「陳夫人,有什麼吩咐就說吧。」連聲音都因為下了決心而堅硬了幾分。
波光流轉,顧清婉嫣然一笑,異魅流露,清艷無雙:「公公,記得今日之事不可言與第二個人知曉,以後公公自會平步青雲,在宮中多多照拂貴妃,宮中的其他動靜立刻告之我,尤其是......」話音一頓,她接道,「我想公公應該很清楚才是。」
德宇何等聰明之人,一點就透,點頭答應。
「公公,最重要的一點,你千萬記住,此事不可讓太子和皇後知道。」
微微一愣,德宇看著對方,想了片刻,捏著手中鏈子,毅然地點了點頭。
這裡說完,兩人若無其事地向前繼續走,心情頗為複雜,德宇的步伐都有些沉重,顧清婉不言不語,直到來到偏殿外,看到馬車,顧清婉含笑回頭道:「謝謝公公送到此處,顧清婉感激不盡。」
知道她這聲感激不盡所指他物,德宇默然接受,看著顧清婉遠去。
「怎麼這麼晚,郭貴妃又拉著你說話了?」陳淵站在車旁,溫柔的眼神裡帶著酒意,淡淡的情感流動著。
他平日里習慣冷著一張臉,只有面對顧清婉的時候才會露出溫柔的神色。
顧清婉越走越近,臉上的笑意卻慢慢斂去,取而代之是一種落寞和沉寂,看得陳淵一慌,忙問:「怎麼回事?」
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她反問道:「夫君大人,知道後宮是什麼地方嗎?」
「什麼地方?」這個女人啊,總是有著琢磨不透的行為模式。
低低淺淺的笑化開,顧清婉笑語:「那是女人的地方,是男人不能插手的地方,所有的問題都該女人來解決的地方,你知道嗎?」
陳淵啞然,不知如何介面。似乎隱隱有所不安。
笑容淡淡地消失於唇邊,顧清婉轉眸,望向來時的方向,顯出好無辜的樣子,低問:「明知不該為而為之,稱之為『勇』,明知不能為而為之,應該稱為什麼,你知道嗎?」
陳淵心微微一悸,伸手輕樓住顧清婉的肩膀,知道她心裡有了結,還沒有勸慰,顧清婉卻抬起頭,水漾的眸子里深幽無比,輕聲道:「那稱之為『罪』。」
「今天的我,一定是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
誘使他人犯罪者,罪加一等。
陳淵輕撫她的臉龐,關心道:「今日郭貴妃找你談了什麼?」
「阿淵,郭貴妃找我談合作。前段時間,五皇子遇害一事,她懷疑是皇后和太子所為,讓我替她查到兇手。」
「婉婉,你還是不要牽扯進去。這是皇家的事,你替郭貴妃做事,無疑表明你站在郭貴妃的立場上。你也知道師父一直保持中立,不會參與其中,他肯定也不會讓你牽扯其中的。」陳淵皺眉,「我知道你擔心顧家,只要有我在一日定會護顧家周全,你也不用為此勞心費神。」
「阿淵,我這樣做不只是為了保全顧家,更是想要報答王爺的恩情,這一世我欠王爺的太多了,若是不能扳倒皇后和太子,無論是王爺還是我顧家都會重蹈覆轍。」顧清婉神色堅定,陳淵知道她的性子,她認定的事情從來就沒有放棄過,也不再多說什麼。
裕江王府
姬煦放下手中的毛筆,凝望著桌面上的公文,思緒有些空蕩,腦海中不斷回想起昨天與郭貴妃的對話。一股子煩躁從心頭竄起,「啪——」地一聲一掌合上公文,閉上眼睛陷入沉思,卻聽到屋外一陣急促腳步聲逐漸靠近,倏地在門外停下。
「王爺?」老管家帶些喘息的聲音響起,試探性地喚道。
眼皮半點沒掀,平靜地似乎沒有聽到聲音,好半晌,姬煦慢慢睜開眼:「什麼事?」
「王爺,門外御醫殿,秦洵,秦大人求見。」管家的語氣依然恭敬有禮,長時間的等待已成為習慣似的。
嘴邊勾起一絲戲謔的笑,低沉的笑聲逸出口:「說了什麼事嗎?」
「王爺,他說有重要至極的事前來稟告。」主子的心思和情緒一向很難猜測,但是根據十年來在府中伺候的經驗,今日的主子,心情絕夠不上一個好字。
「重要至極?」輕哼伴著笑出口,來這裡求見的,哪一個敢說不重要的,考慮片刻,聲音復則溫潤,「讓他進來吧。」
腳步聲再次遠走,不一會兒,兩道沉穩的腳步聲轉回來,一位老者的聲音在外響起:「老臣秦洵拜見王爺。」
老管家走上前,打開房門,姬煦還維持著那個休憩的姿勢,俊雅的臉上帶起春風一笑,眼裡的深沉冷意卻半點未減:「秦大人請。」
秦洵點了點頭,慢步踱進房間,對眼前高貴的男子不敢有半分不敬,在下首賓客之位坐下,只沾了半張椅,正襟危坐著。
丫鬟遞上熱茶,輕煙飄起,頓時室內茶香四溢,淡幽的味道迷漫開。
姬煦慢條斯理地茗一口清茶,眼神一瞥之下,秦洵有些局促不安,神態緊張的有絲可疑,徐徐放下茶杯,一聲情吟的杯盤相撞聲把秦洵的注意力引了過來:「這麼清香的茶都入不了秦大人的口,莫非大人有心事?」
四周一環顧,發現管家的丫鬟全退走了,房內只有姬煦與自己兩人,不自覺地吞了一口唾液,艱難地開口道:「王爺,這事,也不知當說不當說。」
笑紋泛開,眸光更見深沉,姬煦稍抬正身子,露出興味的表情:「到底什麼事?」
伸手以袖抹了一下額間的汗,秦洵現出惶恐,內心微微掙扎,做出回憶的表情,緩緩講述:「王爺,兩個月前,五皇子中毒之時,當時微臣是御醫殿的守值,負責給娘娘和五皇子看病的,照規矩,凡是御醫殿用過的方子都要在事後處理掉,那一日,我去找給五皇子醫治風寒的方子的時候,卻發現方子不見了,這我就著急呀......找不到方子就交不了差,我只能去以前開藥的地方,希望能從拿葯的情況把方子拼出來,等老臣到了開藥的地方,卻發現,原來放杜仲的地方,被換上了木蒼藍。」聲音越說越小,最後都顫抖起來。
聽到這裡,饒是姬煦也禁不住臉色一變,陰沉莫測,皺起眉,語意冰冷地問:「你確定嗎?」
秦洵渾身戰慄不已,急忙申辯:「當然了,這件事,我已經藏在心裡有一個多月了......杜仲和木蒼藍本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木蒼藍本是沒有毒的,但若是給風寒之人喝會使身體虧損,如果長期服用是會死人的,加之小皇子年幼,抵抗力差,木蒼藍對他的傷害更大,我做御醫多年,怎麼會連這都搞錯,事後,我也很擔心,又不能找人訴說這件事,後來我去找配藥的太監——小林子,問這事,才知道他調走了,可是就在三天前,他突然暴斃,連死因都還不清楚,屍首就被拖走了。」
對於這件宮廷秘聞,他越想越心驚,食不下咽,夜不安寢,足足兩個月,受盡了此事的折磨,三日前聽到配藥小林子的死訊,嚇得半死,思量半天,今日才鼓足了勇氣來把這事告之樓相,不管如何,當今能管此事的,除了皇上,王爺就是第二人選,此事也不能冒然告之皇上,只怕龍顏大怒之下,自己也會被牽涉其中,最後只能來找姬煦了。
把整件事聽完,姬煦的臉上卻沒有了表情,淡漠的似乎沒有聽到一樣,秦洵卻感到一種比剛才大了十倍的壓迫感,有種連呼吸都不感張揚的感覺,如冰似的鋒利從不言不語的姬煦身上透出。
受不了室內的壓抑,秦洵開口:「王爺......」
「秦大人,」低沉地開口,姬煦斜瞅了一眼秦洵,銳利的眼神逼得他低下了頭,「這件事,目前有幾個人知道?」
汗水又從額上划落,他卻已經感覺不到了,所有的精神全集中到面前這個貴公子樣的男人身上,不敢絲毫怠慢,忙答:「此事目前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但是,幾日前我曾去找配藥,送葯的太監詢問,又找過處方,只怕有心人......能猜測出幾分。」
冷哼聲出口,姬煦低笑出聲,有心人?這宮中到處都是有心人,被秦詢這麼一問,只怕宮中已經有人揣測出其中奧妙了。
「秦大人,這件事,你是對了一半,錯了一半......守好自己的嘴,別讓其他人知道了。」
姬煦的話一出口,秦洵就知道自己的命是保住了,不由大喜,困在心頭的大石落了地,回去終於能睡個飽覺了,忙不迭地點頭哈腰,奉承幾句,匆忙地離開王府而去。
等他的身影一離開,姬煦泛出難色,沉吟一下,站起身,走到院子里,喊道:「管家。」
話音才出口,院子里隱蔽之出,管家已經走出來,恭身道:「王爺。」
「讓人帶信給刑部,讓刑部尚書立刻來一趟,再傳信進宮,今天傍晚,我要進宮,讓內院總管張公公聽侯差遣。」簡潔有力地把命令吩咐一遍,姬煦顯得有點陰晴莫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