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似的玉牌
夜色漸深,羅征與張狸即將如往常執行完任務之後一般各自分離。雖然是這麼長時間以來的隊友,可是如非必要,他們還是不太願意自己的個人時間被打擾的。
「羅征……」
張狸鬼使神差地叫住了羅征,可是當著羅征的面,她又不知道該如何提及自己的所思所想。她知道,羅征是身負血海深仇的,當年宗門執事撿到他的時候,正是羅家七十三口被暗血門一位長老活祭的時候,刻骨仇恨一直逼迫著他不斷地壓榨自己,這種壓榨,同樣也表現在羅征所修習的功法之上。
《化骨心經》乃是陰骨殿至高心法,它包羅萬象,是千萬年以來宗門大能不斷完善、補充的結果。張狸自己所修習的乃是其中的媚術與毒術,李瀟修習的是刀法,走的是至剛至猛的路子,而羅征修鍊的,卻是其中最為詭異的骨法與幻術!
張狸的聲音有些低沉,但是羅征依舊能夠從她的語氣之中聽出急迫。
「羅征,宗門考核在即,這個時候你還是要多為你的未來想想。我雖然不修鍊骨法,可是我也知曉,這御骨之法的修鍊前期與御劍之術頗為相似,若是此時轉修劍術,以你的資質,一定能夠短時間內輕易地完成轉換,何必……」
「我自有分寸。」
羅征打斷了張狸的話語,他的眼睛有些發紅,張狸能夠清晰地看到那眼神之中充滿了怒焰!
「仇恨支配著我,暗血門一日不滅,我心一日難安!這御骨之法別人修不得,可我卻修得!」
張狸咬了咬牙,她還想說些什麼。為求復仇,羅征能夠對自己下得了狠心。可是此法傷身,長此以往,終會落得個人不人鬼不鬼的相貌,到時候狀如行屍,形似冢中枯骨,如此一個相貌英俊的翩翩少年落得這步田地,怎不讓人心痛?
「羅征,此法威力固然巨大,可是宗門之中若非必要,很少有人會修此道法。即使它威能過人,即使你能夠儘快復仇,可是到時候血肉乾枯,失去了為人的根本,生命又有什麼意義?任何功法修鍊到極致都威力無窮,何必非要追求極致的威能,而將自己置身於萬劫不復?」
羅征能夠感覺得到張狸說話時強行壓制著的情緒,聖教之中,很少有人會如此關心師兄弟,能有這種感情壓抑,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羅征並未答話,他猜到了張狸的心思。
常年身處陰骨殿這個大染坊里,無論男女,皆早熟地很。自從七八歲進入宗門以來,張狸便與他和李瀟二人形影不離,這日久生情的道理,他還是知道幾分的。尤其是那李瀟雖然相貌俊朗,但是卻從來毫不掩飾他貪戀女色的惡習,這些行為,最是令張狸這種女子不齒。兩相對比之下,羅征在張狸的眼裡就顯得格外完美了。
張狸看到羅征也不答話,心中的焦急更甚:「我知道你劍法不俗,一直以來對敵你大都是以劍法示人,既然有這樣的底子,你為什麼非要去碰那陰毒的法門?」
羅征眉毛一挑,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依舊沾血的劍,劍上的血液逐漸地凝固,那一條條暗紅的紋路,如同斑斑銹跡。
張狸覺得羅征被自己說動了,她趕忙補充道:「內門之中大部分長老劍術修為都不錯,過些日子到了內門之後,我們同樣能夠相互見面並相互討教。」
「張狸。」
羅征終於主動抬起了頭,他的臉上沒有了之前的凝重,反而露出了平日里那副似乎玩世不恭的笑容。若是放在平時,張狸會很樂意看到羅征的這張笑臉,可是現在,她看著羅征的表情,內心突然升起了一絲希望即將破滅的驚恐!
「你是個女孩子,平日里別只跟我和李瀟接觸啊!多出去走走,見見咱們門派之中的師兄弟,尤其是到了內門之後,相貌俊朗、氣質醉人、修為不俗的師兄們可是一抓一大把……」
後面的話,張狸已經聽不清了。
多出去走走,見見門派之中的其他師兄弟?這不就是最直白的拒絕嗎?
張狸覺得自己很傻,她明知道羅征無論修行天賦還是悟性都是一等一的天才,自己明裡暗裡暗示了這麼多次,他又怎會不清楚自己的心思?長久以來的迴避與裝作聽不懂,不就算是已經給了自己答案嗎,自己卻偏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嘗試。
她知道,或許,這也是她自己心裡的一絲不甘吧。畢竟羅征沒有直接拒絕,畢竟他們都還年輕,隨著日後的相處,她張狸還有的是機會。即使是這一次,羅征同樣也沒有直接開口回絕,反而也是從旁暗示。既然自己暗示的時候他能夠裝作不懂,那羅征的暗示,自己又為什麼一定要明白?
少年時期的懵懂愛情到年長之後多會一笑置之,但是那份青澀的感覺卻會在心底里留下近乎永恆的印記。多年的陪伴,早已鑄就了他們之間的相互信賴,讓羅征如同信賴她一般去信賴其他女人,在張狸看來,這簡直就是件十分可笑的事情。
張狸沒有再繼續言語,她默默地站在那裡,看著羅征的背影逐漸地遠去,機會,依舊還在。
夜晚的山風輕輕拂過她單薄的身子,微冷。
當夜,五十裡外的俗世小城中,羅征住進了一家還算乾淨的客棧歇腳。
時間已晚,店裡的大廚早已歇息,羅征沒有挑剔,匆匆用過幾個尚有餘溫的包子便回到了自己的客房。這凡間的旅店服務還算周到,許是看到羅征出手闊綽的原因,店家也沒有因為他住店太晚而有所微詞。
客房之中,羅征熄了燈火,無盡的黑暗在下一刻便將他重重包圍。一絲絲外面的月光透過窗戶紙照射進來,月色熹微,他卻覺得分外扎眼。
羅征坐在床上,盯著照射在地上的那一絲光亮怔怔的出神了片刻,隨後便將身子朝著床鋪的內側挪了挪,使得周邊的黑暗終於徹底將他包裹。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找回一絲久違的安全感,似乎只有在這重重黑暗之中,他才能真正做回自己。
他將孫愷的儲物戒指從懷中拿了出來,幽幽地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將它戴在了自己的手上。這並不是什麼高端的玩意,沒有什麼認主的功能,也因此,心神沉入其中,略一翻找,便發現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那是一塊巴掌大的玉牌,其上的花紋大刀闊斧,並沒有因為這塊玉不俗的質地而精雕細琢。玉牌中央玉色發白的部分被雕刻成了一隻蝙蝠的形狀,雖談不上栩栩如生,但也算是惟妙惟肖。
羅征將這塊玉牌拿在了手上,另一隻手卻伸到了自己的懷中,急切地從中掏出了一塊紋理、質地十分接近的玉牌,只不過,這塊玉牌的中央所雕刻的是一隻相貌猙獰的蜘蛛!
他並沒有猶豫,急切地將兩塊玉牌放到了一起。第一時間,兩塊玉牌便有了反應!
看似凡物的兩塊玉牌在彼此接近之後居然反常地升起了光亮,愈是將這兩塊玉牌接近,那光亮便更加明顯!按照這個趨勢,若是將這兩塊玉牌貼在一起,散發出來的光亮恐怕能夠將這間不大的屋子照得透亮!
羅征咽了口唾沫,臉上的苦笑之色終究還是難以掩蓋地流露了出來。
「我果然沒有猜錯,你真的就是『白蝙蝠』!」羅征臉上的唏噓更加的明顯,他深吸了一口氣,盯著手上的玉牌,似乎是在喃喃自語,「你隱藏地很好,到死都沒有人懷疑過你的身份。可惜,孫長老這棵大樹並沒有想象中那般牢固。同門相殘?嘿,這次還真就是同門相殘了,各種意義上的……」
羅征沒有再繼續流露什麼情緒,明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這個節骨眼上,他必須要快速地讓自己恢復到巔峰狀態。
將兩塊玉牌都收回了儲物戒指,羅征搖了搖頭,驅散了自己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想法。
今日的消耗並不小,為了消滅那幾處暗哨,他皆是以雷霆萬鈞的姿態瞬間襲殺,每一招每一式都盡了十二分氣力,尤其是在最後擊殺孫愷的時候,他更是卯足了身上的法力灌輸到那一劍之上,倘若當時孫愷能夠擋下自己那必殺的一劍,恐怕接下來的攻擊都對孫愷造不成任何的威脅了。
《化骨心經》之中羅征所修習的「骨法」乃是魔教陰骨殿的成名絕技。此法威力巨大,修到深處可指揮操縱萬千骸骨以為己用,揮手之間,數萬骸骨大軍吞天滅地,其威能與聲勢足以震懾天下正邪兩道,自古以來,凡是能夠修鍊到那種境界的大能,皆是夜間可止小兒啼哭的魔頭!
如今的羅征只不過是《化骨心經》屍骨境三層的修為,距離那揮手間可召來千萬屍骨大軍的魔頭可相去甚遠,可是即使如此,單憑骨法的能力,也足以在之前的那個同為三層修為的三人小隊之中獨佔鰲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