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真相
===第165章真相===
分時是八月的第一日,屋中死氣沉沉。
氣氛冰冷,跌至深淵谷底,好似寒冬臘月一般。
王氏早前在苑中已哭暈過去一次,再醒來的時候,躺在外閣間的小榻上上,也不說話,只是安靜躺著,整個人如同失了魂魄一般,目光盯著小榻前方的茶杯,一動不動。
腦海中,只有趙則之的模樣。
龍鳳胎同她生得很像,性子也同她,之哥兒有時會在她眼前聽話應聲,有時會不滿她的管束,同趙琪一道同她唱反調,將她氣得頻頻跺腳……
尤其是說去族學的時候,他如何都不想去。
王氏又是威逼,又是利誘,最後他還是和琪姐兒兩人每日往族學去……
王氏默默想著。
忘了說話,也忘了摸眼淚,就讓眼淚這麼一串一串往下落。
也或許是,她已經根本察覺不到自己在落眼淚,便也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要如何,只沉浸在自己的回憶和世界里。
趙江鶴坐在一側的椅子上。
雙手撐著額頭,身子微微躬著,低著頭,不說話,也不動彈,似是一枚被悲痛壓彎了脊柱的雕塑一般。
冰冷,僵硬,毫無聲息。
掩在掌心下的雙眸通紅,咬唇要緊,整個人的臉色似青色一般。
之哥兒沒了,如果當頭棒喝。
利刃扎進他心底。
兩人都似失了魂魄一般,彷彿兩尊坐立不動的行屍走肉。
直至外閣間中,王氏的哭聲忽然間爆發出來,似剜心蝕骨一般。
趙江鶴才顫顫抬頭,卻正好對上阮奕的目光。
讓人不寒而慄的目光。
外閣間中除了他們三個,沒有旁人。
阮奕聲音冰冷而黯沉,「若今日死的人是錦諾,你們也會如此嗎?」
王氏和趙江鶴都愣住。
「你們不會……」阮奕垂眸繼續。
「因為趙則之是你們兒子,所以你們才痛心疾首,但錦諾不是你們女兒,所以用一碗蓮子羹取她性命,本就天經地義,理所應當,因為她本就是無關緊要的人,對不對?」
他的語氣異常得冷靜,卻將王氏和趙江鶴問得說不出話來。
分明出事的人不是趙錦諾,但從阮奕的神色與幽暗絕倫的目光里,似是趙錦諾已經如此死過了一般?
所以他今日才會在這裡,想親眼見到他們二人也失去親生兒子的模樣!想親眼見他們二人是如何痛心疾首!
趙江鶴與王氏都不寒而慄。
而阮奕的目光,語氣,態度,和神色,都讓人捉摸不透……
阮奕聲音依舊冰冷,低沉,眼底卻在抬眸看向他二人時,瞬間通紅,「你們覺得無關緊要的趙錦諾,她也是旁人的女兒,旁人的妻子……她比你們的兒子只大了不到三歲,你們是如果下得去手的!
似是壓抑在心中兩世的話都脫口而出,阮奕鼻尖通紅,「趙錦諾做了什麼,讓你們如此待她!你們從小怎麼對她的,你們自己心裡不清楚嗎?就算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她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你們還能下得去手嗎!不枉她叫你們一聲父親母親!」
阮奕話落,趙江鶴不禁寒顫。
而王氏,心底駭然,原本手就扶得不穩,當下從小榻上滑落了下去,驚慌失措。
「你們覺得無關緊要的人!自幼放在莊子上不聞不問的人,她是我髮妻!!」阮奕眼中噙著怒意,眼淚在怒意中忽得滾落下來,似是帶著莫名的誅心和痛恨。
趙江鶴和王氏兩人不覺喉間咽了咽,怕阮奕真有可能上前撕了他們兩人。
阮奕卻沒有,只是目光幽暗看著他們二人,冷聲道,「天道好輪迴,報應不爽,但為什麼死的不是你們……」
阮奕這一句不卑不吭,不激昂不痛恨,卻似鋼針扎進了心底一般,讓人鮮血淋.淋。
王氏受不了刺激,臉色慘白,不斷重複著,「報應?報應?之哥兒為什麼要有報應?」
而一側的趙江鶴同樣臉色煞白。
他是沒有害趙錦諾,但他想起的是多年前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江船上,他想對錦諾母親做的事情,他如瘋了一般,想將壓抑在心裡的擔心,嫉妒,愛慕,和求而不得,通通發泄在她身上,甚至將她禁錮在身邊,讓她永遠也不想去別的地方,見別的人……
他是帶了這樣瘋狂的念頭,才會設計引.誘她來江船上,然後打發走了旁人,讓人將江船駛到江上。
在她扇他耳光的時候,在她掙扎的時候,他都可以懸崖勒馬的,但他太想要她,太想她永遠同他一處。這樣的念頭超越了理智,最後在掙扎和糾纏中失手沒拉住她,讓她落入了江水中……
錦諾才成了孤兒,沒有爹娘的孤兒……
而他每每見到錦諾,都會想起是他失手讓安安落水,是他親手讓錦諾成了孤兒。
也是他,為了避開自己可怕的夢魘,將她送在莊子上,十餘年都不敢見她,不敢面對,那個害死了安安,又害得錦諾沒有了母親的自己!
報應……
趙江鶴又不寒而慄。
他害死了安安,害了錦諾自幼失了母親,他本該愧疚照顧好她,但他的自私與害怕,讓錦諾在莊子上沒有得過家中一日關愛,也讓王氏變本加厲,生出了害死錦諾的念頭!
但最後,王氏為了害錦諾,害死了他們二人的兒子!
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一個死結。
一個報應的死結……
趙江鶴面容慘淡,眼中失神搬癱在椅子上,閉眼,半晌不再出聲。
……
阮奕起身,踱步到王氏跟前。
王氏腦中一直都在之哥兒的死上反覆過不去,見阮奕到跟前,雙目含淚看著他,其實已經失神……
阮奕駐足,深吸一口氣,問道,「為什麼要殺錦諾?」
王氏後背僵住。
阮奕繼續道,「我不明白,你若是想害錦諾,很早之前就可以,為什麼要等到今日?今日的錦諾同以前的錦諾比,有什麼讓你忽然忌憚的?」
重活一世,他最耿耿於懷的莫過於阿玉的死。
阿玉的死,他有過很多猜測。
卻唯獨未想過是王氏。
王氏是與阿玉疏遠,上一世與這一世並無不同。
他不知道王氏要取阿玉性命的緣故,也不知道,阿玉究竟是為何讓王氏生出這個可怕的念頭……
他若是不問清楚,許是永遠心中難安。
重活一世,他只想知道真相。
一個讓他與阿玉天人永隔的真相……
早前一直陷入魔怔一般的王氏,似是被阮奕的這一句點醒。
方才對趙則之的死有多強烈的自責,眼下就對趙錦諾和安平有多強烈的狠意,這種恨意,疊加了對趙則之的愧疚,似奔騰的海水一般,在胸口中噴涌而來。甚至支撐著她撐手起身,悲壯得臨到阮奕跟前,歇斯底里道,「是趙錦諾!她是安平的女兒,她是前朝餘孽,她會害死趙家和王家,會害死你們阮家所有的人!」
王氏言罷,阮奕和趙江鶴都全然僵在原處。
見到他二人都僵住,王氏心中似是報復的快感,「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嗎?那我告訴你真相……」
王氏朝阮奕言罷,目光便轉向趙江鶴,語氣中充滿了怨恨,「是你逼我的!你同安平生下趙錦諾這個前朝餘孽,你對安平念念不忘,是你定下的趙錦諾和阮奕的婚事,讓她在京中惹人矚目!你安然自得,我呢!我惶惶不可終日!安平公主在很早之前就被陛下下旨處死了,是你,你窩藏了前朝餘孽!是你,將整個趙家,將兒子和女兒推上了風口浪尖!是你!趙錦諾是你的女兒,憑什麼讓我的兒女給你們陪葬!」
王氏最後一句已經近乎失控,「為什麼趙錦諾還活著!之哥兒就死了!為什麼!」
王氏步步緊逼,而趙江鶴眼中全然被詫異所替代!
忽得,好似所有的事,前因後果,都如流水一般在腦海中串聯起來……
——「趙江鶴,你是傻的嗎!說始亂終棄明顯就是假的啊,他若是對我都始亂終棄了,我還喜歡他,我腦門被夾了嗎?你是不是天天讀書讀傻了啊?要始亂終棄,也是我始亂終棄他啊!」
——「他害死了我全家,雖然我家中也沒幾個好人……」
——「這種事情我也控制不了,從年少時候的偏偏少年郎就開始喜歡他,都喜歡了這麼多年,成習慣了,就像每日要吃飯,要喝水,要睡覺一樣……他又不是一件衣服,怎麼會說不喜歡就不喜歡?」
——「無論隔多久我都喜歡他,這種喜歡就似刻在心底的烙印,這種喜歡,就是無論在不在一處,無論他恨不恨我,都沒關係,也都不重要……」
安平離開宴書臣,是因為宴書臣跟隨陛下逼宮,將容氏一門趕盡殺絕。
趙江鶴閉目。
安平不姓安,姓容。
安平離開宴書臣,是無法面對宴書臣將容家逼上絕路,更是,為了保全宴書臣性命!
她與宴書臣根本不是不愛分開。
而是即便分開,都再也摻和不下另一人。
趙江鶴雙目噙淚。
原來這就是真相!
原來安平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是他!
是他一步步,將一個才從絕境中逃出的安平,喪心病狂得逼上了另一條死路!
他逼得王氏嫉恨安平,逼得錦諾失去母親,逼得王氏要下毒害死錦諾,也逼得自己唯一的兒子丟了性命!
趙江鶴被王氏逼得步步退後,一直抵到牆角,也未發出一聲。
「你說話啊!你還給我兒子!趙江鶴!」王氏聲嘶力竭,最後靠在趙江鶴懷中嚎啕大哭,發泄完后,環臂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阮奕卻也終於知曉,原來所謂的真相,就是王氏也好,王家也好,對於阿玉身份的猜測和忌憚!
阿玉是死在這樣的猜測和忌憚之下!
阮奕悲從中來,「那你知不知道……錦諾根本就不是趙江鶴的女兒……」
王氏滯住,轉眸看他。
阮奕再止不住眼中的水汽,不甘又無可奈何得流了下來,「你恨了這麼久的安平,從一開始就同趙江鶴只是名義上的夫妻,你恨了這麼久的趙錦諾,她一直就不姓趙,她姓宴,是宴相的女兒!」
王氏雙眼驚惶睜大,訝異合不攏嘴,巨大的詫異和衝擊下,伸手捂住嘴角,看了看阮奕,又看向趙江鶴,卻見趙江鶴根本沒有反駁。
阮奕強咽下喉間的哽咽,繼續道,「你猜忌的錦諾的身份,自以為會將王家和趙家推向火海的錦諾身份,其實在陛下和娘娘眼中根本無關緊要!陛下和娘娘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是安平的女兒,所以才會對她照顧,才會賜婚,才會讓我認宴叔叔做義父!就因為這些莫須有的猜測,你下毒殺錦諾,保住趙江鶴在朝中地位,要保住王家安穩……」
王氏打斷,「我不信,你騙我,陛下和娘娘怎麼會維護安平這個前朝餘孽的女兒,怎麼會因為她給你們賜婚,怎麼會……」
王氏話音未落,卻被屋外聲音打斷,「他沒騙你。」
這聲音……
王氏和趙江鶴臉色微變。
見著從屋外邁入的皇后,王氏當即失了重心跌坐下去,忘了請安,也忘了出聲。
皇后沉聲道,「錦諾在我與陛下心中,與范侯無異,我的話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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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慫了,我今天還是沒寫完!!!!
我更新新文去了,我明天一定要正文完結,不然我就去撞牆!
預計明天還有1.5-2更